我将车帘撩起,留出一道缝窥视行人。倘若有人不幸与这张苦瓜脸对视,应该会立马将视线移出去,免得沾染死气。想到这里,又条件反射般地忆起那个胖女人的话。
胖女人是初中离家两公里的门诊医生,由于我是个风吹草动都要感冒的人,母亲常遣我去她家吃药水。因为在她看来,相信我的自愈能力不如扎一针药来的可靠保险。胖女人很白,胸脯很大,偶尔在我来时会露出假笑欢迎。病患多时会扔我在一旁量30分钟体温,将那个缩在板凳上不敢吱声的瘦小身板放置在空气中腐烂。
我常觉得父亲对胖女人有意思,有一次父亲让她检查阴茎,幕布勾勒出一个污秽的剪影,母亲乱了阵脚,急匆匆的冲进门诊室打探情况。我站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丝毫没有怀疑那是在检查身体,倒是父亲偶尔送我去医院与胖女人寒暄时羞怯的笑意让人觉得吊诡。不过现实终究不是电视剧,或某些打发荷尔蒙的有色书籍。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女孩的颅中幻象,尽管她看起来是个愚拙又面无表情的人。
很显然大家都喜欢微笑脸,这是我认为胖女人讨厌我的一大原因之一。有一次我又蜷在那个板凳上等她将冰凉的听诊器塞进胸腔,她走过来,盯了我看了会儿,抛出一句令我耳膜炸裂的话。“你为什么老是露出一张苦瓜脸?”我来不及去看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只觉得惊慌失措,差点要跪下来求她原谅。她没有错 ,时隔多年再想起她的话,我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这句话像被嚼到丧失甜味的口香糖一样黏在颅内,在无数个瞬间引发一种自我毁灭式的高潮。如今它又开始溢出死气,笼罩在公交车底的靠窗座位。所幸太阳穴传来的闷痛强行拉回神智,我才将踏入黑暗里的一只脚又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