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选去美国培训的名单终于定下来了,这三年,我兢兢业业勤奋好学,除了本职工作——文案策划以外,几次和媒体打交道也都应对得当有礼有节。期间公司遭遇创业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以某日报海外版为首的几家报纸和网络平台联合发文,质疑公司的资质和实力。主管带着我与之据理力争谈判斡旋了几个回合,终于化险为夷雨过天晴。从那时起,坊间就传闻,作为新生力量,我给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在一次领导例会上,他钦点我列席参加,汇报公关部近期的工作。我通宵达旦准备了几个晚上,终于不负众望,一战成名。
年初的时候,听说公司要选派三个人去美国学习半年,我兴奋了好久。我相信机会一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便开始暗地里恶补英语,一下班就猫在床上背单词练口语。当时我和同事安琪蜗居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二居里,安琪边撕下面膜边嘲笑我说:“还没选上你呢,你积极个啥啊。”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坚定的说:“梦想是一定要有啊,万一它实现了呢。”
果然,它实现了。
名单里有我。
上午各部门老大开会,不到中午,助理们已将三人的名字用各种途径神不知鬼不觉的透露了出来。我是第三顺位,最年轻的一位。刚知道的时候我激动的嘴唇发抖。一个人在北京打拼了三年,哭过醉过,放弃过也执着过,现在总算有点成绩来报答父母安慰自己了。
“哎,你知道吗?”安琪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一边给老爸发短信报喜,一边问。
“一开始,老板定的朱莉。找她谈了几次,她都因为孩子小拒绝了,这才轮到的你。”安琪斜睨着眼睛,暗暗观察着我的表情。
“哦,是吗。”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信?你不信可以去问朱莉啊。”安琪不容分说的要拉我走。
“我信,你去忙吧。”我故作镇静的打发走了安琪,删掉了给老爸的那一长串短信,呆坐在椅子上,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
陆陆续续跑过来好几拨道喜的同事,大家嚷嚷着让我请客吃饭。我满脸堆笑,心里早已是兵荒马乱。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我只是公司的退而求其次啊,会不会所有人早就心知肚明,只有我蒙在鼓里。本该狂欢庆贺的时刻,那个秘密让我如鲠在喉,坐立难安。
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中这类秘密常常在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冒出来。当你买了新衣服,会有人兴奋的跑过来告诉你,某商场从今天起促销,你这款刚好打五折;有同事旅行归来,送给你冰箱贴,就有人神秘的凑过来告诉你,其实同事送给其他部门的是迪奥的香水;当你勤奋努力积极向上,争取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时,又有人突然出现,不容分说的对你说其实你只是公司的替补备胎。这些似真似假的秘密漫天飞舞,带着友善的笑脸和一副为你打抱不平的正义感,充斥在我们周围,它用一种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神秘来伏击我们的事业,干扰我们的友谊,碾轧我们的信心。
即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很难理解其中的动机。这些人手握着能让别人不开心的秘密,像幽灵一样准确无误的出现在每一个恰当的时机,不咸不淡不偏不倚的击中别人刚刚品尝到的幸福与快乐,像盘旋在东非大草原上空的兀鹫,他的猎物是什么呢?是别人嘴角的苦笑,失望的神情,或者落寞的背影?
或许生活本就是如此的现实,每靠近完美一分就要付出一分的代价。浪漫的背后往往是最不浪漫的消磨,情怀的背后往往是最没有情怀的挣扎,那成功的背后一定是某种赴汤蹈火的孤独吧,我们要像护住风中之烛一样的勇敢,不怕这些所谓的秘密和打击,不怕前进路上的诋毁与怀疑。我们必须学会承受脱颖而出以及由脱颖而出引发的一切附属。
此刻,安琪又神秘的走过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迎上去:“对不起,你说的那些秘密,我永远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