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三老儿”

文/四口煮夫

      给“ 三老儿”写个“传记”,这个想法都好几年了,绝不是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写,只是浑浑噩噩之间总是不情愿无缘无故得去给平静的生活添加忧愁和伤感,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大来儿”大妈外,估计再也没有人如我一样还能不时想起他的往事。

       不禁感慨人生短暂,活在世上必须得能做点让别人值得珍惜和回忆的事,人生才不曾在世上白“走”一遭。如果不可以精彩的活一辈子,让自己墙上挂上100年,那么至少留下后代,让自己的后三代能读到自己留下的文字。估计今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会给三爷留下任何文字了吧。

       “三老儿”的称呼原自家乡的习惯,喜欢给兄弟排行后按祖上定好的辈分直接加一个“儿”字,很多外乡人会理解为是礼节理解上的不尊重,实际上这个“儿”字只是老家方言里的习惯性拉长的语气助词。

       三爷大名田松山,是我们隔5-6代的本家与我爷爷的同辈,年龄也只是比我父亲年长10多岁,多年前,从父亲无意的交谈里能听出年轻的时候也曾和三爷他们一起上工下田或抓鱼赶集过。自我有记忆起,三爷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年幼时觉得他不但是个神通广大、文武双全,而且能是个说会道、极其开朗乐观的江湖人士。

       儿时的记忆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他(还有他母亲)讲过的鬼故事,如今虽然不能完整复述出故事的内容,但是还是令我毛骨悚然,一直想把这些神秘莫测的他们“亲历”过的故事再写下来。什么“苍生鬼”(音译),就是那种脖子很长很长的的鬼;什么“淹杀鬼”,就是落水死亡后形成的鬼;什么“吊杀鬼”,确实就是上吊后死亡变的鬼;还有很多鬼,现在我已经想不起名字了,在三爷生动形象的讲述下总是栩栩如生,飞天遁地。也让我们被深深底吸引,听下去很害怕,不继续听吧,怕不知道结局,鬼到底后来被抓了还是跑了?岂不是掌握不了对付鬼的秘方了。特别是燃热的夏天夜晚,大家伙在我家屋后的桥上乘凉时,不少本家邻居,还有小孩子,都围着他瞎掰胡扯,天上人间的传闻,他们厂里的“比武”,还有就是他不知道哪儿听来或者编来的鬼故事,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的荒诞,但一旦讲到生动之处,吓得我们小孩子不敢独自离开,有的大人听后估计也被吓怕了,开始指责他“活说病话”(老家口语指瞎说胡扯的意思)。那时候观望着清澈的小河上无数萤火虫飞舞,小鱼儿不时跳跃打浪,青蛙在附近稻田里歌唱;伴随着阵阵凉风,和阵阵欢声笑语,听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

猴武士(网络图片)

       如今真想有机会再在那座小桥上听乡邻们纳凉讲讲鬼故事。可是再也不会出现了……现在的电器化、信息化早已经改变了生活习惯,小桥变宽大了,河水也有点不爽的泥臭味,近处还多了一个大的养鸡场,最关键的除了我再也没有人会去编那些鬼故事了吧?

       就现在这个养鸡场东边那个破旧的青砖瓦房就是三爷的老宅子,现在产权继承给了“大来儿”大妈,和三爷相伴了二十年的蜜友。

       据说三爷早年确实闯荡过江湖,颠簸流离有数年之久,那时候算是一件特别见过世面的事。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又挑三拣四错过了大好青春年华。与母亲相伴孤苦到中年,在村里一家集体的毛纺厂上班,后来毛纺厂转型承包私有后死撑了三五年也倒闭了。那时他已四、五十岁了,无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随便打打零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间一久也就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惯。每天整个村庄到处转悠,遇到熟人就驻足吹牛谈论“大到美苏原子弹数量,小到今年花生虫子为啥多”的时事百科。

       三爷自吹自擂能烧得了几十桌的好菜来,经常非常热情耐心地指点本家邻居的红白喜事家宴,那个年代的老家农村没有现在的集镇大酒店餐厅,没有上面的家宴上门服务队。每逢谁家里“有事”(红白喜事)的宴请都是生产队邻里之间免费吃两天的相互帮忙。迫于三爷主动积极和人情面子,有的本家也只能请他有事的时候帮忙掌勺,小时候我尝过一两次他烧的家宴,确实是能拿得出几分见过世面的菜肴,只可惜的是他平时这样的机会太少,做事又雷厉风行,自然总是不是甜了就是咸了,要不就是辣得死不了老人和孩子。

       三爷虽然个头只有一米六左右,但一直给我的印象就是相当壮实,虽然真的干起活未必见得。每逢和奶奶辈聊天吹起牛来,总是说自己完全就是“大力神”有全村几千口人不及的力气,浑身使不完的劲儿。直到上初中以后,一直最令我深信的是他的深藏不露的独门绝学“武功”,据说他曾学过很多奇怪的功夫,什么蛤蟆功、猴拳、鸭掌、气功、醉拳……,每每听完介绍就可以令我特别神往,很想向他学个一招半式。如果恰逢他喝多了,我们一起哄,他就来真的“咿咿呀呀、哼哼哈哈”地胡乱蹦蹦跳跳,张牙舞爪地比话一下,以致年幼的我经常到处忽悠更小的孩子说自己也会武功,就是向三爷偷偷学来的。他们一旦不相信我,我就也趴在地上胡乱打滚,跳跃,踢腿,挥手,嘴里“嗨……,哈……”,这就是我所谓偷学而来的“蛤蟆功”了,经常引得本家及邻居们哄堂大笑,奖励上一块糖或饼干。直到我少年时,他还给我吹牛在毛纺厂如何比武,摔跤他有时候搞不过他们,但是打拳他可是全厂第一,没有人敢和他比试。其实那时候我就怀疑了:估计因为他个头小,打拳容易伤到人而且会真的闹急了伤感情,没有人愿意真的和他一样拳打脚踢去比试罢了。

童年炫武(网络图片)

       不得不说我家和三爷发生过的一件不快的事,我父亲1995年秋天辞去了村电工的工作,自己“下海”创业整了个小作坊,做起了预制楼板的小买卖。三爷主动来要求去做带工头负责楼板磨光的技术活,但是我们家人都非常了解三爷,每天中晚能就一盆炒黄豆,喝上三大杯粮食白酒,所以我父亲碍于面子不能拒绝,但是私下找了别人去负责这个活,三爷知道后每天整个村开始说我父亲的不是,每晚路过我家屋后的路上都自言自语编着酒话骂我父亲。当然事后一两年,大家也就慢慢淡忘逐渐一团和气地各忙各的生活了。

       三爷的母亲也是我的曾祖辈的女太太,活到了八十多岁,大概是在我高中的时候患上了甲状腺肿瘤,在村诊所的保守治疗下最后在下巴处,整个半个脸长了一个大概30多厘米直径的肿瘤溃烂致死,今天因为修改文章,突然想起甚是恐怖之极“额咪头佛!”。那时候不少有钱的乡亲们已经开始盖上了两三层的小楼,三爷一生无后也无积蓄,一直还是住在虽然修整了一下的破旧瓦房里。三爷母亲去世后,三爷为了体现孝道让她住上“楼房”,给她老人家坟墓上亲手用水泥修建了一座大约10:1的二层小楼模型,里面还特地修建了楼层隔间,还有可以上楼的楼梯。

       高中读书时期,每一个月才能回家一天,三爷也就一年老过一年,记得我上了大学的时候,一次电话里听说他得了食道癌,没有多少钱去治疗,找点偏方,求求神灵,最后就这样熬了三两年,最终还是匆匆告别了他的一生。病痛中的三爷,少了以前的壮实,说话也没有那么神气活现,记得他每次要从桥头绕一圈才能翻过我家东边的沟,有一次我妈妈和他还为那条沟用两根旧水泥杆、砖头、木板等搭了一座长跳板一样的小桥,方便他从沟东走过了往西去各家闲聊走走。这座小桥直到2013年秋,我爸爸自费修建了一座宽阔的坝桥时才拆除。

三爷家就住在这块地的左下角

       三爷虽然兄弟三人,还有一个妹妹嫁到隔壁镇。但是他自己却无后,大来儿大妈就成了他母亲去世后唯一一个最亲密的人。求学他乡,我未曾有机会送三老儿最后一程,但是听说过为了一点非常微不足道的遗产,没有人愿意给他捧骨灰盒。如今在各个时节(例如清明、中元节、冬至等祭奠鬼神的节日),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再给他多那么一点点祭奠。他那个生前最后几年盖的小瓦房及前后不多的最后一些田地,作为遗产最后留给了大来儿大妈。生前自诩为能“飞天遁地”,笑声极其怪异的三爷,就这样再没有任何人能想起。

       我能想起是因为他住的离我家最近,从小就是邻居,也如同亲人,虽然我几乎从未从他那得到更多的恩惠和照顾,但是出于家族邻居以及对我儿时性格的直接影响,以及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常常想起三爷,也告诫自己:人生嘻嘻哈哈几十年而已,得把握好自己的命运,尽量活得丰富而多彩。

       三爷最疼的是他的外甥,原名吴震(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段时期出生的),后来因为不知何原因身材比较矮,说是名字“震”坏了,才长不高,初中时期改名:吴高峰。当然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每逢各种假日,吴震都会来三爷家,特别是三爷的母亲(沟东太太——老家习惯把年长三辈的无论男女敬称为“太太”)在的时候,我很羡慕吴震有这么一个特别疼爱自己的舅舅,特别是夏天逮鱼、杀鸡;最令我妒忌的,三爷有一个矿灯,带他外甥去抓田鸡(青蛙)……。那时候吴震每次来了,三爷家东边没有任何住户,自然来我家玩,况且我们年龄相仿,最常玩的是叠枪,把家里陈年旧纸张翻箱倒柜找出来,甚至直接把作业本撕下了,叠成各种大小不一的“枪支”;其次是把家里的椅子摆成一列开火车,晃荡晃荡嘴里“咔嚓咔嚓、嘟嘟嘟嘟……”,奶奶心疼椅子总是骂我们“乐心、求差”(老家意思捣蛋、破坏),我们还是嘻嘻哈哈玩的不亦乐乎;再其次掏鸟蛋、找“甲雷”(知了、蝉),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吴震后来也慢慢长大,学业不太好,家里也没有过多投入,初中没毕业就学修车之类,成家生子,在家人帮助下孔桥集镇上开了一个洗车场,我结婚和卯卯满月的时候还邀请他和他父亲参加过,我爸爸以前常去光顾洗车,据说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三爷去世后,听说需要人捧骨灰盒,但是不知道由于迷信,还是遗产关系,吴震好像没有去做,着几年年清明节我都回去过,我也没有见到或听说他来上坟,不知道地下的三爷是否赞同那句“死去元知万事空”呢?

        三爷还牵挂的是他上海的两个侄子,也见过几次。

        三爷大哥是一位对我家不错的本家爷爷(2014年已故)。等我以后静下来再讲讲对大爷田积山的故事和二爷田龙山的点星记忆。这一等是不是要好几年或者几十年我也不知道了,不过相信我是不会忘记的。

       能把三爷的一生平实简洁地记录下来,了了我好几年对三爷写个“传记”的愿望。三爷的一生短暂而又充满“传奇”,以后的自己的生活要向三爷一样无欲无求的快乐生活,但是不能像他老人家那么漫无目标地得过且过,否则真的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了吧。

    2015年7月24日起草,2016年12月1日修改搬家至简书

  (此文仅回忆三爷一生,如有不妥,敬请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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