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莲花》到《夏摩山谷》,从安妮宝贝到庆山,这既是一条蜿蜒心路的艰辛跋涉;也是一种生命境界的辽阔与飞越。
这个敏感的女子,用空灵的语言,真挚的情感,优美的文笔记述人生和青春一路走来,精神世界的追寻、磨砺与抵达。
因为惯用第一人称写作,所以作品有很强的代入感。每一部小说,每一个故事中的人物,都能让读者感到是人生不同阶段的作者,也是成长中自己。
人常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句话在安妮宝贝笔下,有着最真实的体现。从24岁开始写作,《七月与安生》《告别薇安》,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自卑、纠结、倔强、小心翼翼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子,面对爱情又怕受伤;面对友谊与背叛不知何去何从:感觉到疼痛却无法救赎;面对人生浅尝羁止茫然失措的孤独体验。作品中充斥着流浪、颓废、绝望的元素,“白棉布裙子,白球鞋,干燥的素颜皮肤”是安妮笔下女主角的标配特征。
随着心智的日益成熟,三十岁后的安妮宝贝,面对自身的生命、生活和精神世界,有了清晰的认知,她渴盼一种归宿。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通往这个归宿的路该怎么走。于是,有了现实中的的西藏墨脱之行,催生了《莲花》,联系稍前时期的《清醒纪》,我明白了她想要的、追寻的,绝不仅仅是世俗意义上的小情小爱,一粥一饭。她用路途的艰险和身体上的辛苦隐喻精神的迷茫、柔韧和坚定。她反复提出清洁的概念,“清洁的内心,清洁的灵魂”——这是在百般苦楚的人生际遇中,能超越生死的亮光。
七年之后,她携《夏摩山谷》与庆山归来。作为多年的粉丝,陪伴见证过彼此青春时代的同龄人,与书中人物相知相惜的读者,我迫不及待要与她相见。
此时,她已为人妻人母,经光阴打磨,趋于温润平和。书中的故事,人物依旧延续了“成长与追寻”这个主题,只是境界已至开阔博大。无论是雀缇接受无量的决定,还是如真接受自己身上发生的变故,或者远音接受自己的情感处境,以及他们面对不同身份的死亡,他们采取相同的态度:接受、容纳,同时以自我的力量去克制。在反复波折、流离失所、困惑疑问和艰辛求索中,获得内心的超脱与平静。
她们的幸福不再寄予男人、婚姻、性、物质或者一切表面看起来类似的东西,她们终于去除了内心的束缚,呈现出生命本真、深沉、坚定、洁净、温和的样子;领悟到爱的本质,爱的单纯,爱的朴素和自由,爱的慈悲与智慧,抵达圆满之境。
半生沧桑流离,终于栖息于《夏摩山谷》这个归宿。令我欣喜的是,人至中年的安妮宝贝清澈未变,优雅未变,语境措词还是那么精致素美,与众不同。
她依然是我喜欢的那个“真性情少女”,率真桀骜,倔强天真,永不服从命运的安排,永不屈服时间的摧残,我有惠心,我有钢骨,我有我自己奔跑的方向,我有“莲”在心,有“山”在身,困苦不改其真,浮华不染其诚,内心洁净永如婴儿赤子。我是我,命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