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人对比李子柒和华农兄弟的时候,说李子柒代表的是人们心中那个诗情画意的理想田园生活。而华农兄弟则是穿着拖鞋手抓竹鼠、下河摸鱼,充满了真实的乡村生活的质朴和烟火气。
删繁就简三秋树,所提纯出的一个个生活细节的简单画面,就是当下人们精神的乌托邦了。或许在现实面前我们大多数人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隐匿于山水田园,只是在一个个心向往之的画面中,我们靠着片刻的代入感得到了治愈。
曾经有段时间有部叫《小森林》的系列很火。回归乡下、独自生活,在炎炎的阳光下摘下晶莹剔透的番茄、在冬天的炉火边熬着森立浆果制成的果酱。春夏秋冬。
偶然的翻到一本书,突然将思绪带回了高中那段最压抑的时间。那个时候,我也有一本属于自己的“小森林”,那就是《我的阿勒泰》。
大西北总是让人们充满无限遐想的一片辽阔地域。尽管已经过去了多年,一大家子人沉沉的午睡时间,还有冬日里人们怀抱里白的像雪一样的小羊羔,荒凉的阿勒泰,日复一日的缝纫,春夏秋冬。简单的文字烹出了最纯粹的香气。
那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然而散文集却让人明白,文字本身就应该清新而简单。
能打动人的首先是真诚,而真诚的最佳呈现方式,往往是简单。过去的时光和读过的文字往往在印象里逐渐变得单薄,甚至被洗刷的剩下无多的痕迹,然而文字就像气味一样,尽管难以在脑海里具化的保存,但是气味带来的感觉,却始终历久弥新。
再一次读李娟,这次翻开的是她的《冬牧场》。
她写道,不知道为什么哈萨克族人选择了这样艰苦的生活方式,在冬天来临之际要经历长达数以日记的长度跋涉进行搬家,而搬家的频率呢,或许是四五天,或许是十几天。骑着马儿在荒凉的沙漠上进行迁徙,辽阔的荒漠无时不刻让人感到寒冷而苍凉,温度计早已在零下三十多度之后失灵,一层又一层的冬衣让人在马背上行动不便。
什么时候才能到?
每一个行者都会在旅途中这样扪心自问。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用苦行者的生活方式,去换取最神圣的风景线。
越是生活在局促环境里的人,越对那种诗人感到愈发渺小的辽阔感心向往之。不管是明澈如镜面的茶卡盐湖,还是驼铃声声的荒漠。一切荒凉的色彩,都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冬牧场》的开头便叙述道,这是一场和哈萨克族人居麻一家历时三天的迁徙之旅,实际上呢,在开篇里面就打破了人们神往的意境。游牧作为一种近乎失落的生活方式,已经和这个时代相差太远。有的人早已选择脱离的放牧的生活方式,而草原上的人们也慢慢有了定居点。
打破滤镜的现实生活又总是有些狼狈的。旅途的开头就已经是无尽的疲惫、羊粪堆成的床榻以及寒冷环境下冲不开的泡面、不温不火的茶水和干硬的风干肉,这一切就像奶疙瘩一样“难啃”。
还有无尽的赶羊、牵骆驼,不断地扩大羊圈、铲羊粪等看起来似乎无穷无尽苦差事,可能这就是为什么那几顿“肉汤熬的麦子粥,土豆白菜炖的风干肉,闷了肉块的抓饭还有添了黑胡椒和丁香粒的茶水”在字里行间也显得无比诱人的原因吧。
在冬牧场更能让人感到温暖的,那便是“家”。
无论是在地窝子还是帐篷,“家”就是叠好的杯子,皱巴巴的贴画、装满杂物的铁盒子和装满针线的绣花挂袋,还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或翻东西、或绣花、读报纸,间隙还有来偷喝牛奶的猫。
这就是所谓的“家”吧。哪怕只隔几个小时,人们又要踏上搬家的历程。
一只只绵羊由牧羊人的双手递送到这个世间,呵护它们躲过风吹雨打,精心呵护,再在冬天到来之前进行冬宰,再开始下一个轮回。这一切颇有些启示性,但又让人看了觉得有点莫名的虚无感。
冬季是漫长而无聊的。
有的时候会有些客人,或者邻居。人们相聚在一起,吃肉,喝奶茶,唱歌,乃至翩翩起舞。然而这样的热闹也只是漫长冬日的一点点缀。其大多数日子则是繁琐甚至有些无聊的,人们在地窝子里修修补补、阅读、缝纫、轮班放羊、找骆驼——没有精致极简的电影画面滤镜,其实安静的生活往往也是寂寥的。
不知道如果我有一天在那样的环境里又会做什么呢。
毕竟那里冰天雪地、人迹罕至,没有信号,甚至难以接收到任何外界的信息——就连一部破旧的电视,也只能靠着太阳能有限的电量和有限的信号,让人们有短短两三个小时的娱乐时间。
或许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我会终于脱敏吧。
《唐人街探案》里林默说,现在的人对手机依赖到一个有趣的程度。除了报警电话,脑海里又能记得什么样的号码?
其实啊,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有十多年了吧,或者更久,那个时候我们能互相记住朋友家里的号码,那个时候还有明信片,我们还会在最下端落款“见字如面”,我们还会写信,还有交换日记,读书上学那段看起来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曾经也是我们的漫漫冬日,字符在指尖犹如一针一线走去,打发了时光,镌刻了记忆。虽然这些时间的遗存都已经被封存起来,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想去缅怀,但是一沓厚厚的故纸堆,却总能实在的证明着一段时光。
就像那些在牧区里也要戴上靓丽的耳环,穿上鲜艳的长裙、在滴水成冰的冬日想方设法也要认真梳洗的哈萨克姑娘们一般,百无聊赖的时光甚至艰难的处境,反而让人愈发的想用更艳丽的颜色来表达自己。
寂寥的天地之间,在大片空旷的放牧时间里,年轻人们拿手机放着音乐,望向远方,想象着另外一个可能的未来,或许是读书,或许是学手艺,或许是等冬季结束之后拿放羊赚的钱回到学校改善改善生活。
除了天地牛羊,他们还会畅想自己的另外一番人生。
而到最后,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如同冰雪一般,一年少过一年,甚至如同消融一般在慢慢消失了。
随着退牧还林的政策慢慢开始实行,这样逐冰雪而居的日子,或许也要成为文字里的遗存了吧。
飘逸在雪上草原的田园诗,就好像那歌声,终究消散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