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清晨,秋渐深的清晨,天色亮的比夏天晚了许多。去学校送孩子上早读。回来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闪过,绿灯亮起。黑暗还未褪尽,远方的天空在那个秋日的早晨特别美。我按耐不住要拍下这个转瞬即逝的时刻,若要等到灯绿,我开车拐过路口,奔到湖边桥上再拍时,恐怕天就会亮,云彩就会变了颜色,而且,出现在镜头里的也不会是这一条黑夜隐去光明来临时的大路了。
于是我匆忙抓起扔在副座上的手机,打开镜头。大自然中每一个精妙的瞬间充满能量,足以震撼一颗时时敞开拥抱它的心灵。
但是,一张照片怎能描述那个时刻所看到的千万分之一呢。
这是平日里来来往往走过无数遍的路口,它的前方是龙启山,两座用黄色泥土堆积而成的假山,植物茂盛。左侧是一条文化气息浓厚的仿古建筑街道,连续两座起伏很小的桥梁跨在一片湖水之上,湖水荡漾,岸边寺庙古柏红墙。这个闭上眼睛都可以行驶而过的路口,却在这一刻不认识它了。
在路的尽头,有光芒升起来。像一团飘忽不定的火燃烧起霞光。云朵如同丝棉一般,迅疾而神秘的变幻形状,前一秒还是起伏跌宕的山峦,后一秒立时成为撞击胸膛的油画,仿佛遥远天际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臂在挥洒出无穷无尽的颜色。我的指尖猛然感觉到麻木,血液在指尖积聚,又猝然返缩回心脏。打开的车窗透进黑夜还未散去的潮湿气息,饱含着树木松枝的芳香。我忍不住张大嘴巴,深深的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短短的一刻,如同梦境中难以忘怀的幻影,经历过千百次,却又始觉如初。微暗的路面伸向远方,遥远而又神秘。远方是什么?山峦,河流,或者是广阔田野?我心底里是知道的,那里是大片大片的原野,长满已经成熟的玉米,开满洁白松软的棉花。但那种神秘感却丝毫不受到影响。对面打过来的车灯,被霞光渡上光彩的屋顶,红色霓虹灯尚未关闭,有早起的晨练者匆匆走过。这所有的一闪而过的画面,如置身陌生之地,心底里升腾起诗与远方的豪放感,仿佛这一刻便能迈开双脚,背起行囊,向着光芒照来的方向前进。
美,无论是以怎样的形态表现,始终是在那里的。我不知道每一个路过的人,是否与我一样被它震撼,感染,沉溺。它带给我的是足够多的能量与满足。我们的生命在天地大美之前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一粒草籽,但有时我们生命的胸襟又如此博大宽阔,可以包裏下天地,河流,山川。
照片只是记录下那一刻天空的模样,美,停留在记忆里。无需修饰。
那些你看过的感动过的美,都被时间的巧手细细缝在你生命的锦袍上,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