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与流氓都在变老。”说这话时,我愿我还心存美好。
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变老的,直到有一天我看见镜子里那张污秽不堪的脸和斑驳着的白发,我才如此深刻且清醒的意识到,那才是真正的我了。
又是一天,我是被隔壁厂房机械的轰鸣声吵醒的,更早之前,邻床女人早已起床梳理她的乱发了,空气中还混杂着隔夜的尿液与女性特有的荷尔蒙。帷幔后,女性的胴体不停地交织着,征服与被征服,奴隶与被奴隶,这就是我们共同生活在这儿的唯一精神食粮,平凡日子里的全部。
那是什么时候呢?我已习惯蓬头垢面的生活,对厕所里爬出来的生物也不再感到恶心,对女人们敞开的衣襟已不再感到羞耻,习惯了平淡无奇的饭菜,习惯了狼狗的吠叫,习惯了四丈平方的墙。
习惯那么轻而易举的蔓延到了我的脸上,我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个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变老的,直到有一天,不再有男人猛踹我紧闭的房门,铁栅栏外也不再有猥琐张望的双眼,再也没有人愤慨的指着我大骂:“你这个婊子,装什么清高咯!”我知道我老了,苍老来的如此迅速,它肆意糟践着我日益干涸的脸,撕裂我眼角的皱纹,打磨着我不同于这世俗的棱角,边缘有的轮廓依然存在,不过,实质已经被摧毁了,就好像我还是那个我,却不再是你所谓的那个我了······
后来的日子,我依旧去那个渡口,渡口跟我一样被这无情的自然界摧残了,可摧残我的又是什么呢?长久以来,我致力于去寻求这个答案,到底都是被生活给阻拦了,一直不变的是这条老狗依旧陪着我。我老了,他也跟着老了,我们一直都在等一个人,那个人该是谁呢?
我知道我老了,时间的齿轮碾过我破碎不堪的肢体,我知道我那颗不甘跳动的心和永远不安歇的灵魂也在变老。从某一部分上讲,人的身体往往比人的心灵更加诚实。
我开始静静地等待那株梧桐的变老,树木的年轮是有形的,而人的年轮是无形的,然而无形年轮的生命是有限的,有形年轮的生命却是无穷的。人是会变的,物也是会变的,就像哲学上所说的相对静止而从来不是绝对,人的始终。
孙女细致的洗刷着我的小脚鞋,阳光散漫氤氲开来。
“总以为应该是还在18岁与19岁之间徘徊才是,然而光阴流转,我们终究年轻不再,却留下了不朽的青春。”
————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