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东墙上的凌霄花这几天正开得冲天。数百米的围墙被绿藤遮蔽,大红浓艳的花儿恣肆汪洋,实在是少有的蓬勃如火。
课余,你会顺着这墙走,惊叹这花的轰烈奔突,去年你说你迷恋这阵势 ,我没在意。今年你又强调,我才开始注意,看那叶的葳蕤,藤的不屈,花的气势,终于知道你迷恋的缘由。那是拼却全部激情,尽现生命华光,不苟且,不隐忍,决不空来世一回。
花间有不少蜜蜂,如小小的黄点忽起忽落。大红的花儿黄色的花梗,如长颈的喇叭无声传唱着一段传奇。这花儿的大气开阔如五月的阳光,有力度但不燥热,默默里你知道了它积攒的分量。
花开必有花落,不到十天,院墙根下便一下子落红成阵。落下的花儿颜色变重变暗,静静躺着,宣告着一季生命。没有看见它们结果,这又是一个花而不实的例子,这花儿不会空叹白来世一趟吧!
没有人叹息,甚至没有人低头或回顾,从它们身边迈出的步子一个比一个匆忙。落红成泥难以护花,一阵风一阵雨后它们被吹入壕沟 ,结束一场盛大的花事了。
我也庸俗地由花及人,想到人的青春。一代人的青春有时也枉然,不久就只剩落花般的叹息。初逢年少翩然,转眼两鬓星然,不是一两个人的惆怅,而是群体的失落。有时他们感受很深,有时他们无法自省,可别人局外看人,他们真就如空花无香也无果,虽然也年少张狂,追星呼叫,但一世生命再不见光华。如果有一两个奋力而有作为,那就成自然的佳话了。
我想起今年春天。虽然气温不高,但春天似乎一年比一年来得早了。等到我们想起到郊外踏青看花时,已然早花已落,新草满眼。我们在城西那个人造的山下,见到一个杏园。树上的花儿当然有的正盛,树下却也落英缤纷。树上如雪花覆顶,树下如清霜初临。寻春遇花落,赶春见春老,我们只有埋怨自己的疏懒无计了。你拿起手机拍下风中如雪飘的落红,心里已经感到对不起了春天。
我那时想到北方的万亩桃花和江南的无边梅花。冲天而开或凌寒而开的霸气总在眼前,而花落叶凋也必然进入记忆。欲燃的妩媚和卓然的傲骨后,是夜阑人静的告别演出。盛开时豪壮如满江红,花谢时悲壮如念奴娇,比对映衬间是花的一生,虽然来年又轮回。
我猛然想到古今战场上倒下的壮士。他们的身体还是热的,刀口或枪口的血正汩汩而出,他们已经只能出气不能回气了。活着的人顾不得他们,已经拼命冲锋了。我想这倒下的战士中,一定有经过抢救后完全可以活下来的,可战争的酷烈让他们仰天待毙,热血流尽成白骨。我不知道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最后一刻会想到怎样的人生图景?是牧鞭的脆响还是断桥的柳色呢?他们的一世生命汇成战阵上的红色河流,漂着名将功业,载着帝王霸业 ,闪着妻儿苦痛,含着历史味道,不绝于史书和现实……
这红色的战阵啊!
生活万般美好,是我多想多忧了吧!外面风很大很凉,曙色临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