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福建省龙岩市永定县,是著名的客家祖地。中学老师曾告诉我,客家人是一群非常特殊的人,是汉民族一个重要的分支,始于晋代的五胡乱华,中原人民为了躲避战乱,不断地南迁,千百年来经过五次重大的迁徙,从此诞生了客家人。
客家文化博大精深,尤其是客家饮食文化,保留了许多古代中原人民的饮食习惯,形成了现在独特而诱人的客家美食文化。客家人其实就是味道的守护者和传承者。作为客家人,一定要记住客家味道,这样才能记住自己的来由,才能记得住乡愁。
这个家里最坚持节日传统习俗的是我父母,每年到过年的前一个月,他们便开始准备许多过年的食物及用品,今年因我回家比较早,我便开始陪着母亲去置办过年用品,除了备齐各种肉类蔬菜,还需要买一些材料糯米粉面粉木薯粉,为的就是做我们这儿最传统的菜丝粄。
其实我一直觉得菜丝粄很难吃,又粘牙,但是不知道为何家乡的人包括我自己会觉得,过年没有做菜丝粄就不算过年,因此我也开始热衷起帮父母去准备所有的东西,忙的不可开交的同时也渐渐明白了老一辈人对过年传统习俗与文化的坚持。
客家人的餐桌上必备的肉类,鱼(寓意年年有余);鸡肉,鸭肉,牛肉,猪肉,牛肉丸,笋,芹菜(寓意勤奋)等等。以前的中国整体经济不太好的时候,这些菜肴平时都吃不到,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肉,所以过年绝对是中国人最丰盛的节日,为了过上好年,一家人会准备最丰盛的菜肴,穿上新买的衣服鞋子,喜气洋洋过大年。
母亲每年过年都要在家门口放一个小竹筒绑上葱和蒜,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样就会保佑你聪明懂算数,也许母亲生我的时候就希望我是个聪慧的孩子,于是我的名字里有个慧,但是万万想不到,我这个土楼里出来的小土妞没有如她所愿学理科,却学起了外语。
客家人住土楼,早先的时候大多数是因为贫穷,最大化利用大自然,所以建起了这一栋栋充满工匠精神方方又圆圆的土楼儿,现在被评为了“世界文化遗产”,住在土楼的时候,我们都不富裕,但是不富裕的我们过年的时候却特别有年味儿。
小的时候我还住在土楼的时候,我最喜爱的一件事是贴对联,拿着长辈们用薯粉做好的浆糊,然后拿个长板凳贴对联儿,我喜欢读每家每户的对联,然后我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人家,每家每户的对联都必须包含这几个词:健康,富贵,平安,如意。
过年的前几天晚上,村里的小哥哥的大哥哥们就会开始捣鼓起来,鼓动大家一起敲锣打鼓,然后我们这些小孩儿就会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我们客家话叫做:“腾锣鼓”,锣鼓想起,每到一家,那家人就会出来放鞭炮,锣鼓声加鞭炮声响彻云霄,这时年味儿便被炒了起来,小孩喜欢穿着新衣服到处串门拿糖果吃,大人们热衷麻将,女人们开始备好菜丝粄洗好锅碗瓢盆,准备迎接这最美好的一个节日。
说来好笑,可能是因为家族氛围的原因,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打麻将了,早年的时候,父亲喜爱麻将,但是经常输,我过年的时候也会和兄弟姐妹一起打着玩,即使到读中学上大学,我还会约着同学兄弟姐妹一起打,在外人来看,这是一项特别不健康的赌博,但是于当时的我们而言,打麻将也是年味的一种表现,也许还有一些感情与友谊是在麻将文化里联络起来的。
大家都知道土楼是由黄泥土配合天然的石头以及模板做的,我们的一楼会用水泥与石板铺好,但是二楼三楼都是全木头,一到过年前我们便要擦地板擦所有的木板,这叫除旧迎新,我常常在擦木板的时候会闻到米酒的味道儿,客家米酒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酿制米酒是客家女子独有的技艺。在客家人生活中酿酒是女人的事,在客家山村没有不会酿酒的女人,客家女子能不能持家、会不会持家,很大程度上就看能不能酿出好酒。不过要酿出上好的米酒确不是容易的事,对发酵温度,发酵时间,以及细节的控制,必须要有长年累月的实践经验才能完美掌握。
在中国,我认为客家女人是最累的了,客家女人除了要做好家里的家务以及种菜以外,还需要跟着男人在田地里种地,如果家里是养殖的,还要帮着养殖种地砍柴种果树等等。也就是说,客家女人除了要做女人必须要做的洗衣做饭以外还要做男人做的事情,我有一个婶婶还和我叔叔一起去干水泥工程;八岁的时候,我常常被土楼里的邻居说:”阿慧,你要赶快学会做饭做菜洗衣服,不然你以后嫁不出去“ 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我只要会做饭洗衣服就嫁的出去......
到后来,我们搬出土楼了,虽然没有土楼的热闹,但是父母依然坚持沿袭过年的传统习俗,例如,父亲会从半年前就开始在老家养好过年要吃的鸡鸭,母亲依然要买好所有的食品及用品,过年的那几天,我父亲依然会去烧香拜佛(我们这里拜的是林太师公)求符,过年的那几天,我们的客厅会有准备的红色的煤油灯,我们客厅的电灯包括灯笼都要一直亮着,直到初五。
我一直在想,上一辈的人为什么对于过年这个节日会如此的重视,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如此的隆重,也许忙活了一年就为了在大年三十那天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年味儿,是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在慢慢理解这个词,年味首先得有人,有人才会热闹;其次,得有很多人一直坚持的传统文化,这些60后70后80后长辈们主导的传统文化里,他们一直都还沿袭着老一辈的风俗习惯,例如,几点的时候该打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几号的时候该去走亲戚,几号的时候该去祭祖,这些都是有着很深的讲究的;最后,年味儿最最重要的一定是为了团圆,与家人团圆,与朋友团圆,与同学团圆。
中国人的“年味儿”就藏在“家”里,藏在“烟火气”里,藏在我们幸福美好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