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既是故乡,亦是远方。几支手机,戳戳点点,构架起思念的脉络。
在我的生命中,回家和返乡从来都是两个词语,代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 今年寒假,我照例回到了仍然阳光和煦的海滨城市——厦门。这座位于北纬24°的城市我生活了十几年,有着熟悉的咸湿的气息。即使是冬天,也总是暖洋洋地使人心情愉悦。蓝天白云,碧海暖阳,真是美好。美好的事物总是不能兼得,因为阳光,就错过了雪花。厦门不是我的故乡。 我常常回忆起小时候在故乡见过的大雪纷飞,那是与厦门截然不同的风景。
我的故乡在四川省巴中市的一个小小的山间村落。我家属于典型的进城务工家庭,我的父母在恰逢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便出走四川,跨越无数高山河流,辗转了中国的数个城市,最终在厦门安定下来。看上去,我的故乡是那么那么的遥远。这种遥远,不仅是客观上的,在心理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从小因为学业和父母工作,我们一家四口很少回老家,即使是过年。久而久之,我已经记不全故乡老房子的样貌,想不起幼年一同玩耍的伙伴,几年偶尔返乡一次,甚至连一些亲戚都叫不上来,故乡的种种都是陌生。
我家不过是万千客居他乡的家庭的一个缩影。好在,随着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互联网穿破重重阻碍,在乡村也扎下了根。即使在农村,人们也能熟练地拿起手机,探索外面的世界。微信中的视频通话功能无疑成为分隔两地的亲人们之间的桥梁。厦门与巴中,之间隔了大约10个经度度,10个纬度,没有直达的飞机,坐火车要颠簸一天一夜,如此遥远,现在却被一面巴掌大的屏幕紧密联系在一起。透过这面屏幕,故乡不是远方,就在身边。我围观故乡春节期间广场上的歌舞晚会,仰望在星空中绽放的璀璨烟火,也见证了数次飘扬的雪。晶莹剔透的雪花,或舞在空中,或落在树梢。远远望去,家乡的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遗憾的是,雪花是与厦门绝缘的美好事物。庆幸的是,我属于两座城市,能够同时经历不同的风景。
寒假意味着新春的钟声即将敲响。打从腊月起我们家就开始计划着今年过年要抛弃往年冷清的四人模式,而要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在手机上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跨年夜。家族照片、视频、红包一个都不能少。一放寒假,我们一家四口就急急忙忙地去银行办上旅游年卡,持卡出游,准备借这个假期打卡厦门大大小小的景点。同时,手机、流量套餐、充电宝也不落下,为了不间断地拍摄照片和小视频并上传到家族群里,与老家的亲人们一同分享我们的愉悦心情。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几位叔叔在青年时期都曾来到厦门生活过一段时间,某些照片上的风景也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这些照片,使他们的回忆逐渐浮现,变得鲜明,情不自禁分享起自己年轻时候在厦门的生活趣事。同样地,他们也上传老家的照片视频。翻看家族群里的消息记录,不禁令人嘴角上翘。一条条消息记录,交换的是两座城市的风土人情,代表的是几个小家庭生活的穿插交替。小视频中,表妹正在学骑自行车,动作还不熟练,在乡村宽阔的马路上东拐西拐,惹我们开怀大笑;图片里,表婶穿着少数民族的特色服装,银色的首饰叮当发饷,小巧而精致;一个个表情包翻过,满满的俏皮活泼。谁又能相信,这些表情包的拥有者只是一些普普通通,一辈子埋头耕种的淳朴农民呢?虽然某些表情包可能与他们的性格实在是不符合,但是不可否认,他们正竭力跟随时代的潮流,努力去运用当下社会所流行的事物,与他人创造更多的共同语言。
大年三十的晚上,收罢年夜饭的碗筷,电视锁定中央一套,随着春晚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手机跨年夜的好戏才正式开场。熟练地打开家族群里的视频通话,一阵铃声响过,屏幕上逐渐显现了十几个亲切的笑脸。“大家过年好,新的一年诸事顺利啊!” 、“小孩子们学习越来越好!”、“祝大家天天开心!”新年的祝福声从手机播放口里传出,在房间内此起彼伏。虽然在地理上远隔千里,但此刻大家的心却团聚在一起。视频过后,是一年一度的发红包活动,深得一众孩子们的欢心。当然仅供娱乐,红包数额不大,但也人人有份。“运气王发红包”这个规定使得红包一轮一轮地传递下去,大家其实并不在意抢到的多少,图的不过就是那种热闹的氛围啊!早前,微信红包受到许多网络的质疑和批评,有些人认为微信红包已经缺少了传统的年味,没有什么意义了。然而,在我看来,至少在这场手机跨年夜的活动中,它担任了无可替代的位置。简单灵活的方式,使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小小的红色方块,令我们这些不能在春节团聚的家庭感受到喜悦。
如果是在古代,在“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我只能倚靠在门边苦苦盼望着携带家书前来的信客,抬头凝望那一轮月亮,无奈的抹去两行清泪, 哀叹“明月何时照我还”;所幸现在的我们,能够借手机等传媒工具寄托思乡之情,即使不能触及,也能眼观故乡的山川河畔,耳闻故乡的川音歌谣。几支小小的手机,在一个个据点间连线成网,游子的思念也被包裹在网中,通过字母符号,传递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