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对着淑,她母亲把一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N次听到那句话,淑竟无言以对。

淑的母亲对她说:“听说,怡对母亲很尽孝,大家都在夸奖。”

(一)


淑的家住村头,怡的家住村中。淑的二姑近嫁,与怡是邻居。淑从几岁起,便很喜欢去二姑家玩。怡的门前是棵黄皮树,屋后是棵茂盛的莲雾树。以前,村里很少有这种树,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虽然这果实不算可口,却是乡村儿童的最爱。难得的是此树一年都挂果,花谢了结果,果被摘完了又开花。

与其说,淑喜欢去二姑家,不如说喜欢和包括怡在内那一群孩子玩。他们玩老鹰捉小鸡,丟手绢,捉迷藏……

渐渐地,小屁孩们长大了,上学了。虽然少了一起玩的时间,但是淑和怡却是没有异样,因为上学分在了一个班。尽管男女同学不敢互相讲话,但私下里二个人还是灵犀相通,成绩也是位列班级前矛。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除了上学,剩下的寒暑假时间,小孩都要随大人到田间劳作。插秧啊,拔草啊,挖红薯啊……

淑家所在的水田,属于第一生产队;怡家所属的是第三生产队。所以,田地是很难分在一起的。但也有例外。在离乡村三里地外,有一片山坡,山坡不高,坡顶平阔的地方种了茶树,坡的中间开垦了梯田,从隔壁那几座高山流出来的泉水,被人工水利渠引到了这片梯田,但也是只能种一季水稻,剩下的半年种红薯。

就是这片山坡,淑家的田分在第一队的第一畦,中间隔了第二队的,第三队第一畦就是怡家的。于是,不管是插田,收割,捆草,怡和淑还是常常会碰面的。有一年初夏,淑正在田里除草,感觉脚掌很痒,便把脚伸出水面看。好家伙,一条浑身绿油油镶着金边的蚂蝗正贪婪地紧贴着淑的大脚趾。已经十二岁的淑,浑身起鸡皮疙瘩,说话都结巴,她向地那头的妈妈求救。妈妈忙碌着,没搭理她。胆小的淑顾不上“淑女风范”,跑上田埂,想用手扯蚂蝗下来。然而,不单扯不下来,更让人恶心的是一寸的蚂蝗身子被淑一扯,变得三四寸甚至更长,而且,它的吸盘紧紧贴着皮肤,伤口鲜血淋漓。淑吓得在田埂上手舞足蹈,又哭又闹。

这时,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轻轻地抬起淑那满是泥巴的脚丫,嘴巴凑过去,一连对蚂蝗吐了几口的口水,只见蚂蝗立刻卷成一团,从淑的脚上滚到草丛里。说时迟,那时快,怡立马拔出田埂一些较硬的草丛,把蚂蝗夹起来,放进淑母亲置于地角的草木灰堆中。

淑仍惊魂未定,站在田埂上呆呆出神。怡二话没说,卷起裤腿,把本来属于淑的那几行草,三下五除二,通通处理干净。淑母亲有点不好意思,问:“你家的呢?忙完了吗?”怡轻松地答:“早弄完了,我在给田灌水呢。”

淑的母亲见状,便对淑说,那算了吧,你去玩下,这里没什么事了。淑连脚上的泥巴都不敢洗,裤腿也高高挽着,心想等下过河,在河边洗,河水清,可以避开蚂蝗。就这样,淑轻快地爬上了山坡。

山坡的最高处,好比是个大坪场。这里盖有几间简易草棚,还建了几间猪舍。淑的父亲在这里守着,整个大队的茶林都在这,碰上摘茶的季节,人们摘了茶叶都要集中在这里加工。茶叶加工也是一个苦差事,要几个人轮流,熬夜,碰上茶叶丰收甚至要通宵达旦地干。如今采茶季已过,没啥事。见淑上来,淑的父亲急忙到隔壁去,那里有个简易厨房。不久,淑的父亲便端来了一竹篮热气腾腾的红薯。

红薯很小,颜色各有。红的 ,白的,紫的,唯一相同的,那煮熟的红薯都裂开了大大的缝子,好像高兴坏了,朝着人们笑。淑也笑了,吃了几个,又兜了几个,风一样飞奔下坡。

可是,哪里还有怡的影子?只见田埂上不知名的花,高高低低,在风中摇曳,任性又安详。

(二)

那年,怡托亲戚的福,进了城,在一家单位上班,算半个“铁饭碗”。淑由于学历低,人脉稀,到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于是淑母便拾掇说,你们俩不是同学吗?去求求怡,在他单位也给你寻个地方上班。淑经不住母亲的反复,便上门求情。那是淑长那么大,第一次求人。

没想到,怡拒绝得干脆利落。怡说他到厂里上班没多久,人微言轻,也是亲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爷爷告奶奶才帮他找到这份工作的……

淑不知是怎样离开怡家的,在夜晚的黑暗中,她的脸阵阵灼热。她如实向母亲重复了一遍被拒前后,第二天便像无事般,早出晚归忙田里的活去了。

就这样忙碌了二年后,有天市里一家企业到村里招临时工。淑的二姑第一时间听到消息,马上为她报名上去。经过面试,体检,笔试,淑幸运地当上一名临时工。虽说是临时工,在那个大厂 与职工是同等待遇的。

而此时,怡所在的企业做得风生水起,每天的报纸和电视台,都是报道那家企业的消息。听说,是市里坐第二把交椅的大人物一手扶持起来的,而那大人物正是怡的远亲。

相比之下,淑所在的厂显得默默无闻。虽说临时工与职工同工同酬,没有区别,周末放假,各种奖金照发,年终那个月双薪,但是 ,比起出口产品与开链接式企业的怡的公司,淑的厂仍是小小的电子厂。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淑偶尔周末回家,听左邻右舍谈起:“我们村,就算怡最有出头,傍着大领导,把二个妹妹都安排在自己公司上班,又迁自己户口出去,又在城里买房……”也难怪乡人侧目,在那么个时候,改革的春风虽说吹遍大江南北,可这小小乡村,仍以弃农投工为傲,更何况,迁户买房,为家人安排工作。就连淑的细妹都埋怨说,人家哥姐都会帮弟妹安排工作,就你那破厂,我要去你都说怕笔试考不过(细妹不愿读书,早早从学校出来,在家吃闲饭。)面对自己妹妹的挖苦,淑也无能为力。

不久,淑所在的厂升级股份制公司。同时,总公司准备在一线城市开分公司,淑作为第一批临时工,被调往新的分司上班。

一同调往分厂的,除了淑与另外二个临时工,剩下的便是原厂调出去的二个经理,一批电修工,机修工,还有属于正式工的老工人。在当时,农村与城市的阶层区别还挺大的,城市户口的人压根就看不起农村人。不过表面上,在工作与生活中,大家还彼此算客气,平等相处,只不过言谈举止有时会流露出轻视,淑与另二位女工友也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反正,都奉公司的命,各司其职,剩下的,谁也没想往深处发展。

第一年,淑远道回来过春节,在村头拐角处,碰见了怡的父亲。怡父热情有加,邀请淑去老屋喝茶。原来,他们虽然房子买在市里,过年了,还是遵循古训,回老家祭祀祖先。淑碍于情面,答应了。

其实,矜持的淑并不想去。倒不是因为许多年以前,她求找工作怡被拒绝的原因,而是她心里认为,如果是怡本人邀请,她自然会去;至于其父,在路上碰见,邀请淑去家里坐谈,其中包括几重意思呢?是否希望在乡邻面前炫耀有钱有势,或者,只是客套一番?曾经很多人说了,怡家的经济今非昔比,出手阔绰,大家望尘莫及。

然而,说来也巧,除夕夜淑去拜访姑母,却歪打正着,姑母正在和怡的母亲聊得热火朝天。看见淑到来,怡母急忙拉过凳子让淑坐下,又急急烧水煮茶。坐在一旁的怡和妹妹们看着电视剧,打了招呼后便进入剧情中去。期间,姑母有事离开,怡母开玩笑地问:“淑啊,有男朋友了吗?”淑害羞地摇了摇头。怡母叹了一口气:“真的啊?我们家怡也还没有……”话音未落,怡转过脸来,对淑说:“是我看不上,如果我想要跟人谈恋爱,排队的人有一打(家乡的俗语:一打等于十二)”。刹那间,淑那端着茶杯的手剧烈发抖,只能掩饰说太烫了这茶。

深夜,淑在走回家的路上,与怡的谈话内容早已忘了,只是那句“如果我想,排队的人有一打。”依然刺耳地回响。一打,真真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傍着人家大人物,时来运转,有啥值得显摆的?人家排队与我有啥关系!此时,新年的鞭炮声陆续响起,寒凉的夜风使淑倍加清醒,年轻的血液更是在周身奔腾翻滚,她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像花木兰一样,出人头地,教人有朝一日刮目相看!”正是“岂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三)

转眼间,外调的淑已满三年,而一线城市的分公司,规模日趋强大,她也提升为工艺员。而父亲,在一而再为她提亲失败后,强令她调回小城。因为,在农村,二十五岁便算是“老姑婆”了。

淑的父亲是个小小的乡村干部。当初,对淑进入电子厂是百般嫌弃;后来,由于淑从分公司源源不断的汇款回家,加上各种补贴 ,年终奖,她父亲才对她认可点。不过,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钱,她父亲都投资在她弟那里。她父亲为她弟弟建房子,买家具,娶老婆,甚至养家……

在姐,弟,妹中,淑是结婚最晚的那个,结婚时她三十岁。她为这个家整整奋斗了十年 ,而出嫁的时候 ,一分钱都没有。她父亲为她看好了一个农民汉子,家里很穷,在外面打工。在那时候,淑父是一家之主,对外,极爱面子;对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力。

淑认命,也不认命。她第一次心寒,是双亲重男轻女,没让她继续求学;她第二次心冷 ,是感知“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

就这样,淑辛苦地开始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其实,淑不知道的是,远在二年前,怡的父母托人来她家提过亲,只是淑的父母拒绝了,也没有告诉过淑。遭到拒绝之后的怡重新相亲结婚,而且在婚后一年,怡还托淑的二姑传话,他有个朋友在劳动局上班,希望淑可以考虑一下,那人条件不错。

只是这许多的事情,直到淑的儿子八岁时,她本人才亲耳听说。而那时候,怡已经转行多年。因为怡所在的公司做的是外销产品,上面的政策稍有风吹草动就受影响 ,更别说后来高层发话,与倭寇冲突严重,人家发起反倾销,加上怡所在公司产业链是环环相扣,产品一禁出口,公司瞬间倒闭。

听说最苦时候,怡用摩托车在车站拉过客,怡父在市场的偏僻处摆个小摊,目前,怡的职业是一名保安,兼职是拉客。还间接听说:怡在其公司倒闭时伙同他人偷盗公司财物。

农村人最明显的一个现象,便是对一个认识的人,成功的时候能把你捧上天,失败的时候就把你摔下地。当初爬得有多高,如今就有多粉身碎骨。

淑断断续续听到流言,不敢相信,隐隐感到心疼。她不敢辩解,为怡。势单力薄的她明白,在农村,一人说假话没人信,二人传话让人怀疑,三四人谈论了就变成真的道理。而且,曾经人越聪明,变坏的程度会越深。

(四)

时光荏苒,淑的儿子要进入小一读书。那天,她拿着一些资料去复印,刚好碰见自己的三姑母在逛街。姑母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喝茶。淑随着姑母回家,在姑母打开家里外门时,对面邻居一位中年妇女出来跟她们打招呼。淑觉得那中年妇女有点眼熟,中等身材 ,说话很慢,慈眉善目,态度和蔼。姑母介绍说是新搬来的邻居。

淑和三姑母煮水泡茶。茶水正好,淑的姑母起身呼唤邻居喝茶。邻居也不推辞,拿了一些饼食就过来。开始姑母和邻居聊些日常生活的话题,接下来姑母给淑介绍道:“这是怡的表姐,她该唤怡母为姑姑。”淑有些愕然——难怪,第一眼有些熟悉。

怡的表姐说了怡的一些近况,淑也插不上嘴,只是向她要了怡家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淑便买了点水果,到怡家做客。淑到的时候,怡夫妻不在,上班去了。看得出来,怡父对淑热情有加,怡母自也不必说,惊喜非常。怡养育了一对儿女,乖巧懂事,怡母正在尽心尽力照顾孙辈。看着眼前这对慈祥的老人,淑的眼角有抹温热的湿润。怡父告诉淑,若非头胎生的是女儿,他也不会让怡再育一子,三代单传,怕对不起祖宗。只是罚款有点多。怡母看着淑,意味深长地说:“淑啊,我们只能等下辈子再联亲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家怡,是劳碌命,上了正班,还要兼职,一大家人都靠他……”

淑坐了二个钟头,告辞。邻出门时,怡母依依不舍,拉住淑的双手嘱咐:现在认得路,有空多来坐谈。

没想到,才过二月,淑的爱人工作变动,远赴千里之外上班;而淑,由于身体单薄,加上操劳过度,导致时不时头晕。别人指望不上,淑的爱人只能让妻子从原公司辞职,随他远漂。

这一离开,就十年有余。有个炎热的暑假,淑回老家探亲,路上偶遇一同学,谈论之中,知道怡的父亲已过世,母亲回到乡下生活。于是,淑在回娘家的当晚,便向母亲询问。母亲答道,怡母回乡居住半年有余了,其儿子三天两头回家看望,其儿媳在市里上班,顺带关照小儿子的学业。当晚,淑草草吃完饭,拜访怡母。怡母已是满头秋霜 ,皱纹爬上眉头,唯一不变的是那份和蔼,亲切,从容。看着怡母,想起已故的怡父,淑一缕辛酸袭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当晚,淑在娘家歇宿。听着四周的虫鸣,闻着生霉味的寝席,燥热的夜晚,夹杂着大半生的千丝万缕的往事,淑思潮翻滚,整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刚发亮,手机里便传来一条信息:“老同学,好久不见,我们一家人已把户口移回老家,寒假,暑假都在老家过,你若有回来,欢迎光临寒舍坐坐喝茶。”

不用说,肯定是昨晚怡下班回家来,伯母告诉他,淑探亲在娘家的消息。淑站在自家的二楼阳台,双眼紧闭,好像想回到梦里去,重新编织关于怡一系列经历的梦境。清晨的风儿习习,淑定了定神,下楼洗漱。

淑已在异乡重参加工作,假期所限,难以耽搁,所以,她吃完早餐,跟母亲道别,往路边等公交车。公交车还未来,淑环眼周围,青山连绵,小河潺潺。惆怅也好,不舍也罢,终归,自己也有自己的琐事,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对于故乡,她梦见的次数会越来越多,而回归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五)

直到有一年春节,淑再一次与怡一家人重聚,已是若干年以后。其时,怡的女儿上了大学,儿子也上了高中。若不是夜晚,在灯下,一大群人,淑真的不敢对着怡凝视。怡的妻子也在,长得小巧玲珑,温文尔雅。而怡,无情的岁月,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不再俊秀的脸,剪着平头;肚子凸出来,好像有油要流出来……没变的,只是声音。

怡没有喝酒,但是脸很潮红,不知是因为过年心情兴奋,还是客人多热闹嘈杂气温高。他忽然不紧不慢地告诉淑,当年,求人别提有多难了,他初出农门,谁都不把他放眼里,他初一和十五各个“门神”都要烧香,不是烟,便是酒,后来,公司倒了,啥都没了……

淑不确定这迟来的解释是否真实,只是在那一霎那,她的心释然了。怡接着问:“听说,你们公司,别说领导,单是员工,若持股都发财了。”淑实言相告:“公司分的原始股票购单,被家父卖掉了。卖得一个好价钱,在当时。”怡沉默。淑反过来问:“你呢?你当初在你公司应该有买原始股,内部股,集资风险金?”

怡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公司倒了,啥都没了。如果……如果当初选择到你们公司上班,唉,那结局就不一样,其实,当初如果要进去你们公司,有人帮得到我 。只是当初我们公司那蓬勃的势头,哪能想到有一天……

淑幽幽地问:“如果当初你那几千股是在我们公司,那么,现在的我,坐在你面前,你可能都看不见。”怡不解,迷惘。淑补充说,也比如说,如果路上碰到我,你也看不到我,因为你的眼睛朝着天上看呢。怡终于忍俊不禁。怡母满脸慈爱凑过来:“闺女啊,我们家怡是这样的人么?”

淑突然觉得,许多年前的幽怨,纠结,不满与误解,就在那刻烟销云散。她从来没想到,有这么的一天,能近距离地,云淡风轻地,心无芥蒂地和怡调侃。那些道听途说的,她已不想探究;那些艰难时光里人们对怡的诽谤与中伤,淑也没有再提,她只是觉得,这许多年,她对故乡的牵挂,她对故人的思念都值得。

夜已深,新年的鞭炮声陆续响起,淑起身告辞。怡的妻子递过手电,吩咐怡给淑照明。淑走在前面,怡走在后面,冷风拂面,步履缓慢。数十年光阴,乡村变化并不大,那七曲八弯的小巷,如童年嬉戏时错落依旧。一阵狗吠声传来,眼前的情景恍若隔世。

(六)

又一年春节,淑回娘家聚餐。淑的母亲感叹道:“以前,几个女儿,总不许你们嫁在附近;现在,很羡慕那些同村结婚的人,早晚都能看见,要不,嫁在镇上也好,我坐一元钱公交车就能去女儿家串串门。你看,如今的形势,不发疫情还好,疫情防控一严,你们每一个,一年都回不来一次。”

淑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这世间,有多少事情可以重来?

有多少选择不让人后悔?有多少结局出乎意料,就有多少的运气属于命中注定。

对对春联,被阵阵的鞭炮烟雾笼罩,进而,那强烈的味道,不容分说,入侵每个人的鼻孔,霸道地宣告:这是新的开端!节日的喜庆,不单单表现在觥筹交错里,更在促膝谈心中。有时候,某些误会并不在于事物本身,只是缺少语言的沟通。

当然,除了语言,经得起质疑的,是历尽岁月捶打,风雨浸蚀,仍然璀璨的那束人格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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