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乡下还都是黄色泥砖堆砌的房子,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有时雨滴会穿过瓦片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地面上拍打出一个小水坑。
也许是鸟儿的错误,也许是草粒的选择,瓦缝中生长出一簇簇绿色的植物。常年湿漉漉的天井也布满了绿色的青苔。
叔叔伯伯还没有分家,共同住在有天井的老房子里。老房子像一个四合院,东边是四伯和六叔的厨房,西边是房间有两层,北边是二伯和爷爷奶奶的厨房,南边是铁栅门。
小时候的我喜欢踩在铁栅门上晃来晃去,像是荡秋千,老旧的铁栅门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妈妈总会拦住我,不能这个玩,门会坏的。
老房子冬暖夏凉,炎炎夏天只要跨进大堂的门槛就能把闷热的空气阻隔在外。
小院子里有一口井,那时候还没有自来水。一切的生活用水都靠自己打的井水供应。井水好神奇呀,冰冰凉的,地下仿佛一台大冰箱,把全部的水都冰过一样。
从地里摘回来的大西瓜,盛一桶的井水,把西瓜放进去,过一会就可以吃到冰冰凉凉的西瓜了。
很怀念过去的乡村,那时候路还是泥泞的小路,房子还不是别墅式的水泥房。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还能看见茅草屋顶的炊烟袅袅。夹杂着米饭香气的炊烟从木质的窗口飘出,飘散在绿油油的稻田里。
村子里的小路上,能看到有挑担的农夫,拿着镰刀砍做回家的妇女,摇着尾巴在家门口等候的小黄狗。
暑假那会爸爸总会送我回乡下住上一段时间,我跟着姐姐住。我念小学,姐姐上初中,无论是她的衣服还是她的英语课本都让我感到新奇。
那些年电费还很贵,奶奶不舍得用电,在傍晚时分便让我们吃饱饭洗好澡。到了晚上点上一盏煤油灯或者一根蜡烛度过长长的夜晚。
我还是见过煤油灯的,一根灯芯浸在煤油里,用火材划过点燃灯芯,就能燃烧很久。要把煤油灯熄灭只需要盖上盖子阻断与空气的接触,当时还小不懂,不然还可以体验一把煤油灯下阅读的乐趣。
你发现没有,乡村的人们总是很早就睡下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时候,人们茶余饭后端一张藤椅在门口。三邻五友坐在一块看星星看月亮话话家长里短,等到9点就可以睡去了。
夏夜从稻田里吹来的风,清透舒爽。退去了白日里的燥热,让人平和宁静。时常可以看到夏夜里在稻田上空飞舞的萤火虫,小精灵们打着绿色的手电筒扑闪扑闪,蛐蛐蝈蝈躲在草丛中浅吟低唱。
姐姐拿来塑料瓶子,和我去外边捉萤火虫。双手合十,掌心放空,一会就抓了许多。把白色的旧帐子当下,再把萤火虫倒出来,它们在帐子里飞舞,一闪一闪的绿光美得无法言语。
静谧的夜空不是黑色,是深蓝色的。广袤的天际没有半点云彩,星星亮透无比,月光是白色的。没有路灯的村庄都笼罩在白色月光之中,走在路上分不清哪里是水坑哪里是地面。
弟弟告诉我,地面亮的是水坑,黑的暗的是地面。上了初中才知道,这是物理学中镜面反射与漫反射的原理。
溪流里倒印着天空,水底生出一轮月亮。我们好像在天空上行走,把星星和月亮踩在脚下。当我凝视溪流,又会感到害怕,害怕自己突然掉到水下的万丈天空里。
你有多久没有看见如水的月光了?
老房子的屋檐高高的,头顶有木头的房梁,在房梁在搭几块木板就成了一间小阁楼堆放杂物。墙壁高处有一扇通风口,白色的月光从通风口爬上来,一道白色盈亮的光束流进房间里,还能看见灰尘在空气中飞舞,用指尖去触碰,皮肤被月光打成透明色。
裸露的脚踝处,有月光攀附。夜微凉,月如霜。
夜深了,村庄都睡下了。宁静的夜里没有车流没有喧嚣,只有田间的蛙鸣和黄狗不时地吼叫。风轻轻摇晃盛夏的树叶,你睡得很甜很甜,梦里仿佛有糖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