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预约良渚博物馆时,介绍馆内只有四百多件文物,只有一个小时游览时间。
博物馆方方正正,中规中矩,外墙是汉白玉,温润如玉。设计这东西,大道至简。
“良渚文化有多远?”。一进展厅大门,一幅人类历史前行图。一千年前的宋朝,二千年前的秦朝,三至四千年前的夏朝,现在我们即将看到的,是五千年前的良渚王国。良渚文化遗址是一九三九年时年二十五岁,西湖博物馆非考古专业的施昕更发现的,两年后投身抗日的他,积劳成疾患猩红热逝世。而后经过梁思永等一代代大家持续至今的不懈研究,让环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骄傲地并立于黄河长江、尼罗河、两河和印度河流域等史前文明之列。
馆内展品主要来自于墓葬,随葬品的品种和数量决定着墓主人社会阶层的高低。王和王族、贵族、工匠武士、平民,分别代表了统治阶层、高级阶层、中级阶层和低级阶层。
整个玉展代表了神权、军权和王权。国王和王后的葬仪,玉琮玉管玉壁,还有权杖和冠形器,挂满全身;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玉壁,感觉当年蔺相如用生命捍卫的和氏璧,也不过如此。 我们还欣喜地发现五千年前的陀螺,竟然和现代的一模一样,哦,应该反过来说的。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馆里众多妈妈们领着新奇可爱的小朋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你最喜欢哪一个?”妈妈温柔地指着玻璃窗里的陶罐,上面划着的鱼纹与女儿平日里的涂鸦无异。还有一些妈妈指导着孩子,在硬板夹的白纸上一笔一笔地临摹,先人的思想和笔意就这样,以这种温柔的方式,跨越时空和我们链接。
一位爷爷认真地帮孙女的临摹作品题名: “你们是小几班啊?”
“我们已经搬了教室到三楼,但王老师说我们是中二班了。”孙女背着小手,一板一眼地告诉爷爷。
两位浓妆腻粉,穿着马面裙的小姐姐,佩着靓丽的耳环和镯子,格外亮眼。她们停留在 “良渚古城水利系统模型”旁边,指点着先人智慧的城建工程,发表着专业的挖掘意见,一定是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吧。现代和远古,在她们猩红小口、灰绿色染发、锃亮小黑皮鞋上有机融合在一起了。
在一块硕大的现代玉石料和远古大型木制古井前,初中女生戴着VR体验眼镜和耳机,伴着听觉视觉介绍,旁边爸爸耐心地告诉她“上次故宫大禹治水的玉雕,加工都花了十多年哩。”人工智能数字孪生在这里,更生动而深刻地传承了历史的积淀和延伸。
参观出来,早上的如丝细雨,洒在丛林里婆娑绿叶上,太阳慢慢地升起来,绚烂的霞光透过竹林、大树,一缕一缕漏出来。几对家人,带着孩子,持着小网兜在河边费力而饶有兴致地捞鱼,我走过去揭开桶盖,是那种近乎微小的花斑鱼。河水的清澈,不只是见底,茂盛的水草在水里摇摇曳曳,欢快嬉戏的细长小鱼,游来游去的背脊看上去都觉得肉质鲜嫩。还有画一样的睡莲,“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那圆圆的莲叶,和清新粉嫩的花瓣,仿佛神韵的仙子翩翩起舞。
悠闲的人们,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的小道,蓝天绿水光与影的交织,山峦般起伏、绿得梦幻一般的草坡,这一切与博物馆紧紧地、却又自然无痕地溶为了一体。我们不禁感叹设计师的伟大,精准触摸历史的脉络,提炼、删减、拼接、涂抹、造形、采光、置景……为我们呈现出这无声润物的画面感和触摸感,穿过五千年时光通道,与先人们握手共情。我想,人类与艺术和谐共居,彼此才会具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