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4
【教育本身就是充满肃杀的战场，你就是光荣的钢铁将士，勒紧战带，手握手榴弹，当军号没有吹响，你一定要挺住，握紧，抱紧，誓死不能引爆……】
（1）
战争就此打响——
一年一度的中考备考会又开始了。
普天下都是五花八门的讲座报告会，各培训机构，教育机构都趋之若鹜，分头行动，挤挤抗抗，散发传单。领导们接到通知也不惜代价，派老师们一路紧奔，争抢时机，四处去“取真经”。
听说，省城又要举办2018年的中考备考会，举办单位是xxx教育机构。我们免不了要去“取经”，“取经”的时间定在周六周日，不妨碍学生学习，但可以牺牲老师的休息。不过我们是寄宿制学校，这个星期根本就不过，学生娃们坐在教室里等着老师上课。学校只能派几个代表去省城。
一行九人肩负重任要去取经。
清晨五点我就被电话催促起来，洗脸抹脸，整装打扮，一样没落下，出门要弄得精精神神。也没看天气预报，只害怕冻坏冻死，就穿上又长又厚的羽绒袄，毛呢裤子里面又套个厚保暖裤，大围巾，小围巾围着。一路狂奔到了校门口，大雾迷蒙，虽然春到，但清晨寒意未消，灯光影绰，树影摇曳。好不容易等司机来，都六点了，商务车来了，大家还称赞这车不错，九个人正好能坐下。
点名，七女两男！上车！开路！
一群人坐上车后急匆匆来往高速路口。
突然说让下车！再上另一辆车！
原来是和xx乡的老师和租一辆普通大巴。上去车一看，前面几排人基本坐满，xx乡的老师们都已经齐刷刷坐着。后两排空着，那就到后面坐吧！晕车的也没有办法，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谁让你和人家拼车呢！
今天大雾，缥缈透明的白雾织成一笼巨大的白帐子，严严实实地罩下来。雾像个顽皮的精灵，在施展魔术，挥动着那块奇幻的纱幕来迷惑人。
大巴车穿行在浓雾中，蜿蜒行驶在高速路上。
车上显然很憋闷。今天气温很高，出门时我也忘了看天气气温，我还傻乎乎地穿着厚大长羽绒袄，厚保暖裤。
“呕呕！……”车上有老师要破坏空气。终于到了服务站，快下！快下车！下来透透气！
“我要吐！呕呕……”老杨还没说完就呕呕两声，喷洒一地……
“我也要吐！……”老高也在那边草坪破坏环境。
我倒不错，只是替他们这几位老家伙发愁。
“吃点橘子，坚持会儿就到了！”我在骗他们，其实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一路上大家都无语，都在迷糊，都在坚持，都在煎熬！
到了省城，已经十二点多了。司机将车开到了一家宾馆门前，司机要我们都下车，说市区内不让通大巴车。xx乡的老师们就在这里住宿，很方便。我们这九个人还需要步行四五里才能到住宿地点。
听人家的话吧！下车！
顶着白花花的阳光，个个都是蜡黄蜡黄的脸，一头蓬乱的头发，一身被座位挤压得枯怵巴脸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像瘫鸭娃儿步行到了住宿点。
听会的地点就在这xx宾馆楼上。大厅内人头攒动，挤挤扛扛，主任个子矮，使劲挤，使劲挤才排到跟前，一沓身份证全交给他。
宾馆门口站满了人，老天爷啊！清一色人民教师。大家都很疲惫，焦急地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我们这几个老师都像叫花子一样，这儿立立，那儿晃晃，腿站得发疼，看看主任还没有办完入住手续。
累啊！腿疼啊！饿啊！我们看见宾馆左右两侧都有一排石凳，不管它干净与否，顺手用纸一擦就铺摊摊坐下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大家都皱着眉头，东张西望。“来！我这里有一个苹果，咱们分分先啃两嘴治治饿！”老单把一个锤头大的苹果削成七块，一人一小片，大家都不推辞，远远伸长了手。
主任办完入住手续后已经快两点了，我们赶紧去街对面匆匆吃了点饭，再马不停蹄地赶往听会场地。都已经三点多了，会场里座位都满了，我只好坐在后面两排。
所谓的讲师们在上面站着讲，大概是时间紧吧，嘴巴像机关枪，又剥蒜瓣似的快。当讲到有新意题时总会说“我是预测的”，或者说“我说的我不负责任”等等来掩盖自己。当讲到自己的本事时，似乎都是摇笔可散珠，落墨能成玉。
课件在大屏幕上一页一页地放映，真的像看电影，走马观花，我们下面的老师们都来不及记笔记，都站起来拿着手机拍照。我在后面手机总是照的不清楚，听着讲师的讲解，我在本子上紧张地凌乱记着，龙飞凤舞。
我也不再矜持不怕难看，不知趣地跑到人群中间拍照，然后再回到座位上摘抄。我看到在场的老师们大都是举着手机，架起双臂，撅着屁股，尽力放大手机画面，力求讲屏幕上的内容照下来。
我坐在那儿纳闷:想想我们掏几百元钱，跑几百里来听报告，就抄写这些凌乱的无层次的笔记。讲师讲得太快，像过山车，甚至把一些疑难点避开不作细究，设些悬念。
课结束了，有人提出要求，想把讲师讲的课件拷贝出来，或者给大家一本相关的书。没想到主办方说这是版权，不能外漏。花了几百元，坐了两天过去了，身心疲惫，听后脑子里没有留下真正想要的东西，也就是没有得到真经，这回去给领导咋交代。
这时有人在中考群里发了一条寓意深刻的信息:
“小明昨天早上5点多从深山老涧里出发，翻山越岭走了一上午山路，进省城到书店花几百元买了一本书。付款后，书店只让带走书皮，小明和书店理论，书店有理有据的说书中内容属个人资料，因著作权问题不能让小明带走。小明本来是因为听说书中的内容太好才伤财费力地去买书，结果只买来一张花里胡哨的书皮。
山里人好糊弄。省城人套路深！”
几百元的确啥也没买到，真经也没学到，只买到几张花里胡哨的书皮，画报，激情四射的宣传广告纸。
晚上，宾馆内憋闷，窗户封闭打不开，空调也不送风，我们三人一间，都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更是奇葩，半夜两三点热燥地睡不下，又起来去卫生间用凉水敷面，浇身。就睡了两个小时的觉。
第二天上午又听了一场。
两手空空，返回！
大概是那条信息主办方他们看见了，有所反省。后来才有讲师发过来课件到群里，但有的老师发现这发过来的课件内容不全，和讲师在台上讲的不太一致。
他们套路是深啊！
（2）
要热死的节奏！干脆把袄子，棉裤都脱下，只留下单裤子，毛衣在身。
中午十二点多，火急火燎吃饭，又是急匆匆离开，让司机来接我们，吃了个闭门羹，人家还是不来接，让我们步行返回。
我们身上背一个自己携带的包，手里提一个很大的足可以装十斤苹果的大红色简易纸袋子，上面周吴郑王地印着几个漂亮的举办方的大名。那是我们几百元换来的主办方给馈赠的礼物，里面就几张花里胡哨的书皮，广告纸，胳膊上还搭着袄子围巾之类的东西。神色恍惚，疲惫不堪地往大巴车所在的宾馆走去。
徒步四五里，到了xx乡老师们所住的宾馆门口。老远看见大巴车门在开着，我们几个就上去直接坐在前两排位置。
没多久，xx乡的一群老师从宾馆楼上下来。
个个朝气满面，青春靓丽，打扮时尚。显然和我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其中一位女教师最先上来，面带笑容，径直向后走去。她就是昨天来郑州市在大巴车上给我们每人发一个橘子吃的老师。她一上来正赶上我们几个老师正在吃橘子，我们就赶紧掏出几个橘子给那个女教师吃，以示对她昨天举动的感谢。那女教师又是满脸堆笑连声说谢谢，很有修养。
“咋你们这样坐？为什么不按照来的时候的座位坐？还占位置哩！”另一个年轻女子满脸牢骚地对着我们这群人说着。
“咋，你这小姑娘说话真难听！谁说要按照上次来的时候位置坐？我们早都上来了，坐这里很久了，咋能说我们占你座位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这又不是购票上车的！”
“我晕车，我就不能坐到后面。我们昨天来的时候就坐在这里！要不让司机评评理，说说应该咋坐！”一个年轻女子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司机上来了，吞吞吐吐，竟然偏向那位女子，说:“那……那就按原来的顺序坐。”
“这是哪门子道理呀！这大巴车没有买票，又没有排序，就是谁先上来谁坐，哪有固定给某个人的说法！”
良好的情绪，是一个女人的顶级人格魅力，这经典语录大家都知道。可此时此刻大家都全然不顾，情商，修养，容忍全抛脑后，说到底拼的是口气。
老董把提包放在第一排座位上，去厕所了，当她又返回车上时，她不明白车上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上车一看我们几个老师去后面坐了，她也将提包拿起准备向后坐。车上人还在吵，老董越听越不对劲，最后听明白了就说:“我就坐这儿，看谁把我咋着！我早都来了，难道这座位卖给你们了？”
“这几个年轻人不懂一点礼貌，一上来恶狠狠就把我们老年人往后赶，这些老年人昨天来的时候坐在后面，路上又呕又吐的，你们没有看见？”我们中间一位老教师在后排嘀咕着说。
“公共汽车上年轻人都懂得尊老爱幼，况且你们还是为人师表的年轻人。”齐老师也忍不住了发句牢骚。
不料，有两位年轻女子竟大言不惭，硬声回应:“我凭啥让着你们？你们年纪大的为啥不知道让着年龄小的呢？”
呀呀！这世界太疯狂！全车人哗然。
我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朝那位“美女”说:“你这姑娘真说的美！你能张开嘴，能把这几个年纪老的赶到后面！”
“这小姑娘你还是老师哩，你披个老师的皮，枉当一个老师！”一向老实的老梅也开腔了。
反正不能总和自己的心过不去，最起码不能憋死。
“让她们年轻人坐前面吧！人家长得美！”老王也气急败坏，脸上，额头上冒着汗。
哎呀！对战开来了，清一色教师在吵架，双方都有点不像话了。那两位女子不敢再说话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确做的过分。
每个人都会发怒，这很简单。但向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以恰当的动机、恰当的方法，表达恰当程度的愤怒，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易事。
我们几个只得坐在后两排，让她们几个年轻女子坐在前排，因为她说她晕车，我们坐在后面的晕车也只能认输，等着呕吐在车上吧！不过细想想再吵有点难看，丢人，都是老师，不能过分了，度量大点吧。
压抑了，换个环境深呼吸；困惑了，换个角度静思考；受气了，换个法子劝自己。
现在的年轻人是厉害！
这两天温度有点高，拿的袄子压根就没有沾身，车上更闷，车窗封闭很严，前面不知是哪位男教师脱鞋了，脚臭气味难闻之极。那气味仿佛从前排地下蔓延到走廊，又悄无声息回旋到整个车厢，最后直钻进人的鼻孔。
我感到要窒息，我歪着头四处搜寻那个目标，没有瞄准到。我想提醒一下周围人，又想想别再惹事了吧！弄不好再整出句难听的话，我是受不了。就嗅着吧，忍忍吧！
扭过头，我看见其他人也在捂鼻子，一脸埋怨。
大巴车迎着春日，飞速行驶着。车上静寂无声。
内心受气又闻着臭气，哎！吃个橘子，压压臭气。啊！真的，橘子一吃，咋闻不到臭气了。也估计是脱鞋的人自己也闻到了，觉得难闻就自觉又把鞋子穿上了吧！
窗外的景色很迷人，车速很快，树木房屋一律向后倒去。睡觉吧，迷糊一会儿就到了！
突然，老王有点烦躁，她想晕车呕吐吧！不过我在没话找话给她说话，她闭着眼睛坚持着。我也正了身子，这时我的视线正好直达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身上。我看见她不像晕车的人，她一会儿用手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吃着东西。面带笑容，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又转向后面，对旁边的人挤眉弄眼的，根本不像是容易晕车的人。
我眼睛直盯着她，两目对视时，她脸红了，赶紧转过身去，继续吃着。
她在骗人，她根本就不晕车，哪有晕车的人在车上光吃东西，左顾右盼，有说有笑，精神头可足了呢？吃一肚子垃圾食品，不怕晕车呕吐吗？
骗子，大骗子！
我更加恨这个女孩，把这些年纪大的老师硬生生逼到后面，声称自己晕车的厉害，原来是个大骗子，品德差极！还为人师表呢！败类！
我坐在后面，顺着走廊我看到这姑娘的背影，多重情绪油然而生:
小女子套路真深啊！
（3）
大巴车中途服务站停车休息。
我们都下车透透气，这时我们可看清楚那位妙龄女郎了:高高的个头，灰白色的长款毛呢，黑黝黝的长发披肩，还把头发全侧到左边肩前，明星头饰，悠悠宽腿裤，脚上穿一双血红色的半腰皮鞋，在阳光下红的辣人的眼睛，脸色略显黑黄。
不算丑，但想起她上车时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样子，此时此刻，我觉得她极丑。我们一群人甚至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下了高速快到城边了，天黑了，司机说先送xx乡的老师们回去，让我们这几人坐车到xx学校后，再返回城里，再送我们到学校。意思是让我们再陪着他们来回坐几十分钟的路程。
大家都不愿意，因为xx还有三十多里，有两个晕车的老师实在不愿多坐一分钟车了，她们要先下车在路边等司机返回。
司机不知咋的，这两天就是对我们态度不好，一直偏向xx乡的老师们。可能是司机这两天吃住都和人家在一起，所以偏向他们。
司机就让我们下车，站在xx街北头等着他返回来接我们，我们也想下来透透气。
我们太天真了，站在xx街头，风沙很大，七八点了，暮色笼罩，凉风袭来，大家赶紧把一路没穿的袄子穿上。七嘴八舌议论着，愤怒着……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司机还没有返回。大家都在猜测:他肯定是在那里吃吃饭再来拉咱们。
主任给司机打电话催促，谁知道司机说是路上堵车。这家伙在撒谎，乡下的路，况且是晚上，怎么能堵车呢？
“骗人的，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拉咱们！”老师们在猜测。
主任又给司机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还不返回，你是不是在吃饭？司机说是在吃饭。
果真，他是在吃饭，是xx乡学校领导请他吃饭。顿时我们火冒三丈，愤怒之情可想而知。我们站在冰冷的街头感到内心冰冷，算了吧！咱们自己打车回家。
回想着司机一言一行，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也在骗人:
大巴司机，江湖人，大骗子，套路更深啊！
看似荒唐的故事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却真能找到真实的映射。
（4）
暮色苍茫，凉风袭人。店铺门前有个老太太直勾勾看着我们这群人的议论，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觉得不好意思，落魄在xx街头好丢人啊。我们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八十元拉到城里。
听出租车司机说，下乡的路根本就不会堵车，他在骗人，来回时间只需要二十多分钟。
我们气上加气，司机车速太快，狭窄的小道他也能一溜而过，田野里麦苗在静默着，车窗外风声呼呼，远处有几盏路灯阑珊着。车上依然很闷不透气，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我们的心悬着，总算把我们送回城里……
省城取经路，真坎坷，取经难，难取经。常说出门学习培训是:“学俩新词儿，认识俩人儿，顺便养养神儿”。
可这两天，我们没学到啥新词东西，就记住几个老词儿“预测”，“我不负责任”，也没有来得及认识陌生人，更没有机会养神儿，还身心疲惫，受一肚子窝囊气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