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小镇,窗棂听风声
檐下的灯,摇晃着在问
村外牌坊,是谁的轮回声
是谁用情,如此的认真?”
一曲江南小调在小镇传唱,曲调哀婉仿佛在幽幽诉说一个绵长的故事,可是随着雨滴落在骨伞面上,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哀叹。
说书人拍了一下醒木,喧闹的茶馆便随之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看客,今天小老儿就要和大家说一说咱们小镇渡口那座古牌坊的来由,这里面可大有故事哩!”
故事发生在很久远的年代,久远到说书人也无法追说,只说当年在这将那小镇上有一户江姓富商,家里是做绸缎生意,膝下只有一根独苗,取名江白。
话说这江白自幼便聪颖不凡,更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被人称作神童。
奈何这位江公子才比天高,命却比纸薄,自打出了娘胎便有宿疾缠身,从小到大离不开汤汤药药。
到了他十七岁的时候,身子骨比以往愈发病弱,江父江母担忧不已,便想到冲喜的办法。
可是江白江公子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传言早已在外,名门大户又有谁家愿意把好好的闺女就这样推入火坑?于是小镇西边一位绣娘便入了江家二老的眼。
这位绣娘名唤阿若,生性温婉贤淑。
江家二老上门来提亲,阿若出其意外地没有拒绝。
面对意外的江家二老和小镇居民的讶然,阿若只是淡淡地道,“阿若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若能助公子渡过生劫,是阿若之幸。”
阿若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江白是在一个梨花雨纷飞的季节,青砖白瓦石板街,虽然只是彼此撑伞擦肩,可那副画面却自此萦绕梦中不曾消散,如今这般莫不是缘分天注定?
有些缘分教人苦尽甘来,也有一些缘分教人甘尽苦来……
阿若嫁于江公子,二人婚后生活甜甜美美,红袖添香的日子里江公子的身子也瞧着愈发好了,江家二老并阿若见了都心生欢喜。
可是命运总爱与人开一些玩笑,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江公子为阿若描画完一幅丹青后,在提笔落款的刹那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在了丹青的空白处,妖冶似朵朵盛开的红梅。
江公子这一病就再没有好起来,到了江南小镇飘起白雪的时节,江公子便溘然长逝。
许是上苍可怜阿若,江公子过世后她便发现自己已然有了月余的身孕。
阿若喜极而泣,怀抱着江公子最后留给她的丹青,细细的说着这个意外的惊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阿若为江公子生下一个儿子,江家上下真是大喜过望,阿若也喜得笑逐颜开。
孩子满月,阿若抱着孩子去祠堂祭拜祖先也看望孩子的父亲。
“此生阿若只以念白为命,必将其抚养长大,为我夫守节一生。”柔柔的声音说着最坚定的誓言,江氏宗族皆大力支持。
自那之后,阿若只独守一个小院子,每日做着出阁前做的活计,一针一线格外认真和用心,也会每日晨起暮休去往小佛堂礼佛,心心念念唯愿儿子将来能完成江公子的遗愿,考取一个功名。
江念白没有辜负母亲阿若的期盼,果然考取了功名,还为阿若求得了立牌坊旌表的殊荣。
贞节牌坊落成的那一天,小镇上的人奔走赞颂,而江家大宅的一所小院子里,阿若手抚丹青,目光幽幽落在面前还差几针就完成的绣图上,那是阿若仿着江公子的画一针一线绣了半辈子的心血,只不过在江公子的丹青之外,阿若还依着记忆绣了江公子的小像,眉眼如玉。
江南小镇又一年初雪纷飞,阿若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临终前她怀抱着丹青图和绣布,喃喃自语,“相公这一辈子的债,你可愿来生偿还?”
小镇渡口新砌的牌坊上落满白雪,小院阿若终于逐着记忆里那个撑伞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夫君而去……
醒木拍案,说书人意犹未尽,却只道:“天晴雪消那日,小镇的人都惊奇地发现,那座新牌坊上有血迹斑斑似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