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终结者

据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拥有异能的特别人士隐藏在人群之中,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着。

我应该勉强算其中一个。

呃,非常勉强才够格的那种。

因为我拥有的这种异能,实在是非常的……衰。

它是一种彻底的被动技能,完全不受我个人意志的掌控。而每当它发动的时候,就是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时候。

更残忍的是,它每天总是要发作个一二三次,想躲都躲不开。

搞得我经常对命运之神狂躁地竖起中指,哀嚎这算个屁的异能啊,根本就是一种折磨人的可怕刑罚!

说了这么多,一定会有人好奇这种异能究竟是什么。好吧,不兜圈子了,坦白地说吧,这种异能,它就是……

让我想吃的所有食物变得百分百难吃!

而且是越想吃的,就特么越难吃!

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这种异能并不是我一出生就拥有的,因为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少年时代曾在家里吃过的那些美味食物,像是肥美鲜嫰的清蒸鱼,香甜黏软的艾青团,清脆爽滑的炒冬笋,还有烧的油汪汪、软糯糯的红烧肉……

但十六岁那年,我突然被迫拥有了这种异能。

起源是一场在餐厅发生的意外事故,带走了我的父母,也让这世间的一切美味都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连点儿影子都没留下。

在那之后,我彻底陷入了黑暗料理的人间炼狱,并在之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都未能摆脱。但凡我萌发出一丁点想吃某种食物的念头,那完蛋了,无论是自己做也好,还是出去餐厅吃或者叫外卖也好,总之最后入口的食物一定都是,超级难吃。

连自己泡袋方便面都会难吃到中毒那样。

更可怕的是,这种技能的影响范围还会扩大到与我同桌吃饭的人身上。如果是同桌人自己点的菜就还好,受的影响不会太大,所有难吃都只让我一个人承受。但要是让我来点菜,吃到最后,一桌子人的表情肯定都精彩的不可描述。

虽然没人确切知道我这种异能,但跟我混熟了,多少还能感觉出些蹊跷。

凡是我点的菜,无论是那家百年老店的传统招牌菜,还是这家网红新店最受追捧的主打产品,一定都会难吃到爆。

久而久之,我得到一个称号。

点菜终结者。

于是朋友聚餐从来不让我点菜。

至于公司的商务宴请,我更是连菜单的样子都甭想看到。

我也曾寄希望于其他人点的菜,那些我原本无意想吃的菜,或许它们不会受我这种异能的影响?

无数次的实验证明,结局只有两种。

一种结局是这道菜我本来就不爱吃,不需要额外加特技,我也不会觉得好吃。

另一种结局,则既让我高兴,又随即令我更加痛苦。

在我尝到第一口时,但凡产生了“还不错”、“挺好吃”之类的微小念头,特技就被自动触发,导致下一口绝对是难以下咽的可怕。

第一口越是惊喜,第二口就反弹的越是厉害。

唉,光靠吃顿饭也能吃出个大喜大悲来,除了我,应该再没别人能对生活有如此痛的领悟。

以上就是有关我这种异能的叙述,当然,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一种诅咒。自从沾染上了它,我就再也没有了享用人间这无穷美味的机会,所有关于美食的想象,真的就只能停留在想象里而已了。

事实上,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厌食症之类的毛病缠上,在这个被黑暗料理包围的悲惨世界里努力活下去,我不得不拼命压抑自己对各种食物的美好念想,假装它们都是一堆维持生命所必须的,无色无味的能量棒。

这样至少能让它们难吃的程度稍微少那么一点点。

***

当我还在人生苦旅上悲惨挣扎时,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我们部门新进来一个女孩。

当然,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部门人员流动快,每年都要招些新人,来个新人妹子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姑娘点的菜,不会难吃。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部门的迎新聚餐上。悲催如我,早就对任何所谓聚餐失去了兴趣,只不过是到场凑个数,面对各种品相绝佳的菜肴,竭力保持坐怀不乱,抵制对它们产生任何非分遐想。

我甚至连看都不会看自己筷子上夹的什么菜,直接就往嘴巴里塞。

一如既往的难吃。

但还得表现出很享用这顿大餐的样子。

好气。

就在我一边内心吐槽一边给自己强塞食物的时候,突然楞了一下。

刚刚那口菜,似乎,还有点……

好吃。一个我早以为已经在我的世界中灭绝的词语,刚才居然又在我舌尖上打了个转儿。

我很震惊,目光忍不住滑向那道菜。

糯米排骨。

是我年少时曾深爱过的一道菜。

可能又是“第一口不错,第二口不行”的情况吧。我习惯性地开导着自己,不想让不切实际的期待带来失落感。

但诚实的身体却指挥着右手伸出筷子过去,又夹了一块。

算了,难吃的食物无穷无尽。我认命地把它放进嘴里。不差这一口。

下一秒,我瞪大了双眼。

洁白的糯米粒裹在烧排骨上,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肉汁钻进米粒里,又香又有嚼劲。里面的排骨也烧的入味,肉嫩的一落到舌头上就化了,连最后剩下的骨头吮起来都是有滋有味,让人欲罢不能。

真的,好吃。

我的心头涌起狂喜,难道说,我的异能消失了?美好的生活又回来了?我从此又可以徜徉在美食的海洋中纵享人生了?

对面前其他几道菜的试吃打消了我的幻想。

难吃的我脸都要绿了。

这满满一桌菜,对我而言,只有那道糯米排骨是好吃的。

我正冥思苦想地琢磨着原因,手中的筷子依然执着地往那盘糯米排骨上伸,结果跟另一双筷子擦碰了一下。

两双筷子同时迅速地收回来,我抬头,看见是部门刚来的新人妹子在朝我笑:“你也喜欢吃这个啊?”

我想起来了。

这顿饭的菜不是提前订好的,而是来了以后,同事们一起商量着点的。

而这道糯米排骨,正好就是这个名叫李甜的新人妹子点的。

于是我也朝她笑了笑。

意味深长。

***

很久以后,当时在场的一个朋友跟我说,那时我对李甜笑得跟饿了好几年的狼突然见到肉一样,两眼都在放光。

嘿嘿,其实他也不算说错。

***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并且决定马上开始验证。

验证方式就是请李甜吃饭,再吃一次她点的其他菜。

当然我不可能一开始就冒冒失失地请人家吃饭,毕竟才跟她认识没几天,完全不熟,太心急了显得可疑。

我会先冷静地暗中观察。

观察她是否也是一位异能人士。

不过我是不太擅长干暗中观察这种事,有好几次在办公室里偷偷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时,都被李甜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时候有点尴尬,对方倒是很开朗地笑,我就只能讪讪地把目光别到一旁。

不妙,我肯定被当成可疑人士了。

正当我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该收敛一点时,突然接到一个新的工作项目,时间紧急,单靠我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主管就指派李甜跟我一起完成。

这下我想收敛都不行了,每天都得认真盯着李甜做事。

作为新人,李甜不懂的东西有很多。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套近乎的好路子,所以凡是她来请教,都解答的特别耐心详细,有些她自己没想到的地方,还会特意多提点几句。

看得出,她对我的热情指导很感激。

友谊之花热烈绽放,带来的好处就是再被李甜发现我正盯着她看时,我不必匆忙别过目光,反而可以跟她默契地点点头,相视一笑。

很好。

我想,是时候验证一下那个大胆的想法了。

***

李甜看起来略有些拘谨,把手里的菜单来回翻了好几遍,却一个菜都没点。

“别急,慢慢看。”我表面保持淡定,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多点几个菜。”

其实内心在咆哮。

妹子啊,我终于以“庆祝项目顺利完工”为借口把你请出来一起吃饭了,你赶紧点菜!赶紧的!

你知道在吃了一次好吃的糯米排骨之后,又要忍受这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料理的人生有多痛苦么?!你知道怀揣着希望,却不确定这份希望是否只是虚妄幻想的体验有多惶恐么?!

无论我的想法是否正确,都迫切地需要一次实践验证。

哪怕结果是让我彻底死心,那我也认了。

李甜认真斟酌了一番,点了两个菜,然后想将菜单递给我:“你也来点些菜吧?”

“不用不用!”我吓得赶紧把菜单往她那边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菜单上的菜起了贪念,影响到点菜效果,“都点你喜欢的菜就好。”

说完,我又假惺惺地加了一句:“你随便点什么都行,我这个人特别不挑食。”

真的,反正什么都难吃。

李甜“哦”了一声,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担心被她看出破绽,还好,她很快又低下头去看菜单,继续点了些别的菜。

等菜的过程中,我一边和她随意聊着天,一边暗搓搓地期待马上要上来的菜,心情既雀跃又忐忑。

就跟上中学时向隔壁班的女生递情书时的心情差不多。

菜很快上来了,李甜菜点的很节制,都是些价格亲民的家常菜,糖醋排骨,秋葵虾仁,萝卜牛腩和咸鱼丝瓜汤。

四道菜摆在一起,倒是色泽丰富,荤素搭配,有阵阵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飘。

久违了的味道。

我忍不住动了动喉头,但面子上还得故作镇定,把菜都往李甜那边挪了挪:“你一定饿了,赶快吃吧。”

***

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餐。

如坠云端。

每道菜都是好味道,糖醋排骨炸的焦香起酥,浸进骨头里的甜中还带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回酸;秋葵清爽,虾仁弹牙,搭在一块儿是让人愉快的绝配;牛腩炖的透透的,咬起来有绵糯的口感,底下的萝卜吸饱了肉汁,也跟着肥美醇厚起来。

至于咸鱼丝瓜汤,更是鲜得让人想连舌头都一起吞掉。

我简直幸福的想哭。

对面的李甜倒是吃的不多,每样菜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所以大部分菜最后都归了我。她有点惊讶地盯着我添了第三碗饭,脸上憋着笑:“你吃的好香。”

“因为太好吃了。”我老老实实承认道,内心对这位妹子充满感激,“主要是你菜点的好。”

“真的吗?”李甜又捂着嘴笑,像是在掩饰因为被我夸奖而产生的不好意思,但眼神之中又藏着点儿小得意,“不过也经常有其他朋友夸我会点菜。”

“真的。”我坚定地点点头。

这一餐的成果验证了我先前的猜想。

眼前这个妹子,有着跟我完全相反的异能。

她点的每一道菜,都好吃到爆。

***

不过单次验证的结果不能让人完全放心,于是我又找各种机会进行了重复验证。

有时是同部门的同事一起加完班出去搓夜宵;有时是我借故中午工作忙的走不开,让去公司食堂的李甜帮我打包盒饭;还有时是我借传授工作经验的功劳,让她请我吃饭。

总之就是一定要吃到由李甜所选择的食物。

若干次重复试验下来,我又得到了新的情报。

李甜的异能确实是和我完全相反,而且会与我的异能互相干扰,互相抵消。

当我对某道菜的期待值大幅上升时,让它变难吃的功效就有可能盖过让它变好吃的功效,导致这道菜最后没那么好吃。

但毕竟有李甜的点菜技能兜底,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至于李甜对食物的期待度是否会对最终结果产生影响,很遗憾,我没法验证。

但没关系,这不算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因为无论她那边有没有影响,从目前每餐的实际结果来看,比起我以前每天都食不下咽的黑暗料理,都要好太多了。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试着约李甜周末一起出去吃饭。

并且这项活动出其顺利地固定下来。

不怕她不来,这家伙迅速暴露了自己的吃货属性,每次一听我(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城里哪里有好吃的,马上就急吼吼地查起餐厅的位置。而且她的食量在女生当中也算很可以了,至少可以保证我们两人把各家店最有名的几个招牌菜都尝个遍。

连着看了好几次她对着一堆空盘子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有时甚至还会不怎么体面地打个小饱嗝儿,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对吃如此积极的李甜,和第一次单独跟我吃饭时那个矜持收敛的李甜,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但之后这种表现才更符合逻辑。

一个无论点什么菜都会好吃的妹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吃饭这件事。

短短两个月,我跟李甜一起去扫荡过的餐厅,就比我之前几年自己主动去过的餐厅加起来还要多。烤鸭,火锅,烤肉,饺子,甜品,小龙虾,海鲜粥……这单子能列出长长的一串来。其他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听说我和李甜结成了牢不可破的饭友联盟,都摆出大惊小怪的样子,看我和李甜的眼神有点儿飘忽不定。

“你个宅男以前不是从来不参加我们周末聚餐的吗?”其中一个兄弟这么洗刷我。“没想到啊没想到……啧啧……”

我对这些猜测不予置评。

哎,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能体会这种前半辈子都在黑暗料理里打转儿的悲惨处境。

过去的我,每次跟人吃饭,大部分的精力都耗在了跟黑暗料理的苦战上,随时提防着“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的惨剧,哪有心思再去好好聊天,久而久之,自然也对所谓的聚餐扯淡没了兴趣。

只有吃全部由李甜所点的食物时,才能放松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吃的舒坦,聊得愉快。

***

中途李甜也坚持过让我来点菜。

“不能总点我想吃的啊。”姑娘还挺讲究道义的,“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不过在我试过两回之后,她就果断放下了自己的坚持。

呵呵。

***

当然每次和李甜一起敞开了肚皮吃完饭,总得再溜达溜达,消消食,不然我和李甜都迟早要变成油腻的大胖子。

李甜对溜达的场地一点儿也不讲究,非常随性。可能因为她是外地人,以前从来没在这座城市呆过,所以无论餐厅周围是繁华的CBD,还是破旧的老巷子,她都能逛的很起劲,满脸都写着好奇。

这种时候,我这个本地人的身份还能发挥点用处,跟她讲这片新广场边缘保留的那颗老树顶上,还有我小时候偷藏的百宝箱,后来卡在新长的树杈上取不下来了;或者是那条青砖红墙的老巷子里,我曾经被一只恶犬追着狂跑,最后一头跌进了巷子口那个早就被填平的大水凼……

李甜经常被我小时候那些糗事逗的笑,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很是可爱。

然后我就讲的更起劲了。

讲那些原本我自己都以为忘记了的,曾经年少时美好的回忆。

于是常常出现本来只想吃完饭逛一小会儿,但说着笑着就过去了一整天的情况。

有一次我们甚至逛了小半个老城,一直从市中心走到老城边缘的公园里,一人捧半袋热滚滚的生煎包(当然是李甜主动买来的),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就着漫天星光开吃。

这生煎包做的特别好,皮酥汁浓肉也香,一口咬下去,馅儿里的汤汁迸出来,又烫又鲜,混着葱油和芝麻的味道,美的不得了。

我吃得非常认真,完全沉浸到这股美味当中去了,直到把最后一个包子咽进肚子,才满足地往椅背上一靠,情真意切地感慨到:“好吃。”

“哈哈哈。”李甜似乎觉得我这副样子很有趣,“我发现啊,你每次吃饭真的都特别开心。”

“不是每次吃饭就开心。”我还在享受生煎包所带来的舒畅余韵,说话就有点不过脑子, “是吃你点的菜就开心。”

李甜楞了一下,我也楞了一下。

刚刚我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但李甜好像也没有在意,马上接着打趣:“那好,以后跟着姐姐我混,我保证经常带你出来吃好吃的。”

“得了吧,小丫头,你得叫我前辈。”我正经地板起脸来,却只收获对方大笑两声。

不知不觉间,我在这个比我小两岁的姑娘面前好像已经完全没有职场前辈的威严感了。

但我也不在乎这些。

毕竟是求着人家帮点菜了。

所以,就这么着吧,面子问题哪有吃饭问题来的重要。

***

某个周末,我又习惯性地跟李甜发消息约饭,但对方却回复说今天去不成了。

因为她着急搬家。

本来李甜约的是下周才找搬家公司帮忙搬去新租的公寓,但房东临时变卦,非要她这周就得马上搬走,多呆一天都不行,否则不退她多交的一个月押金。

李甜没办法,只能留下来,手慌脚乱地打包家当。

我决定去帮忙。

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出去吃饭的,跟李甜混久了,已经习惯了周末去吃点好吃的,忍不了自己去吃那些黑暗料理。

***

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李甜住的地方,门没关,门口乱糟糟地堆了一堆大纸箱,房间里面也一样乱,李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收拾这里,一会儿收拾那里,累的满头都是汗。

我叫了她一声,她看见我,抱歉地笑:“不好意思哦,耽误你周末了。”

“哪儿的话,跟我还客气。”我马上也挽起袖子,投入战斗。

看着小小一间屋,零碎的东西还挺多,要分门别类地收进不同箱子里其实很费功夫。我们两人从上午忙活到下午两点多,才把东西都装好,请搬家师傅把那一堆箱子统统搬上卡车,送去李甜新租的房子。

很碰巧,那房子离我家挺近的,就隔了两条街。

等到东西搬进新住处,还得打扫房间,把箱子一通拆封,重新放置各种物件,又是好一阵忙活。

直到日落下山,我们两个都累瘫,这套小公寓才勉强收拾得能住人了。

“啊,好饿。”我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咕的大声叫唤,才意识到今天忙的一整天都没顾上吃饭。“我们出去吃饭吧。”

“不行。”李甜罕见地回绝了我要求吃饭的提议,顽强地从刚才瘫着的沙发上挣扎起来,“按我老家的规矩,搬了新家,第一顿饭一定得在家里做来吃。我原先住的地方没有厨房,这回有了,得按规矩来。”

这姑娘执着起来也可怕,不顾我的哀嚎,坚持拖着我去楼下菜市场买了大包小包的食材,然后提回公寓,在小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

我也莫名其妙地被指挥着洗菜摘菜。

只不过我做的笨手笨脚的,没她那么熟练。

我一边掰开菜叶放在水龙头下清洗,一边偷偷地瞟李甜切菜。姑娘手生的好,白白净净的,握起菜刀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动作又快又稳,土豆瓜果在快速节奏的“咚咚咚”声中,干净利落地成片成丝。

不得不承认,那副专注的模样还挺精彩的。

她一偏头,就看见我看她切菜切的出神,笑的神采飞扬:“今天一定让你吃顿超好吃的。”

在李甜的统筹安排之下,菜很快上了桌,有清蒸鲈鱼,油焖大虾,蒜苗回锅肉,清炒瓢儿白。满满一桌子的花花绿绿,热气腾腾,看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我必须承认,这姑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厨子,鲈鱼蒸的鲜嫩,虾子焖的入味,回锅肉煸得焦香绵糯,瓢儿白炒的清甜爽脆。我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把最后一点菜汤都拌进饭里全吃干净。

这是当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少年,跟父母一起吃饭时才会有的场景。

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居然在一个同事这里找到了在家吃饭的味道。

“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就好了。”我拍拍发胀的肚皮,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然后看见李甜脸色一红,随即又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那我以后自己带饭的时候,也顺带给你捎一份。”

***

李甜是个言出必行的好姑娘,在那之后,真的每天都自己带饭,也没忘了给我带一份。

工作日的饭钱就让我用请吃周末大餐来抵。

我认为这个价格相当合算。

自从吃上了李甜带的饭,我的生活质量以肉眼可见速度显著提高。每天一到饭点儿,我就眼巴巴地去瞅李甜今天又带了什么菜。

其实都是些家常菜,像是鱼香肉丝,番茄鸡蛋,干煸豆角,土豆烧肉……但李甜本身厨艺精湛,又有点菜光环的超强加持,哪怕再平常的菜,都能做的味道超正,喷香诱人,让原本令我备受煎熬的果腹时间,摇身一变,成为了我每天最期待的美好时光。

因为她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曾经以“只要能吃下去就是胜利”为人生信条的我,如今甚至有了挑食的权力,可以对着便当里的菜式发表自己的个人好恶,然后被对面的李甜拿纸团扔的一边抱头逃窜,一边不忘使劲往自己嘴里刨饭。

周围的同事都说我最近每天都过得神采奕奕,一副春光满面的得意样子。

那是自然,有了美食的滋养,谁还要跟以前一样苦大仇深。

当然我也不是喜欢白占便宜的人,除了周末请吃大餐,其他时候我也对李甜多加关照。工作上的事不必说,她肯学的我一定耐心教。至于生活上,一个外地女孩独自来这大城市里闯荡不容易,能帮的忙我都尽力帮。

她重感冒请假休息,我买了药和(最后因为太难喝而被倒掉的)皮蛋瘦肉粥去看望;她捡了没人要的小奶猫,我带着猫去打疫苗;她在别的项目组里加班到很晚,我也一直等着她下班,多走两条街把她送回去。

好吧,我承认自己这么做也是有一点小私心,希望把她安全送到之后,能蹭上一碗热腾腾的桂花酒酿小丸子做夜宵。

如果能多加个荷包蛋就更好了。

***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也是公司事务最忙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加班加的底朝天,熬夜熬成熊猫眼。

但即使时间如此紧张,李甜还是坚持给我带饭。

吃着如此珍贵的饭菜,我很感恩,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我现在已经全仰仗李甜做的饭活着了,要是哪天吃不到了可怎么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结果我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在悄悄咪咪地说:把李甜娶回家,就有一辈子的好饭可以吃了。

我被这个念头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凑在一起吃饭的李甜问我怎么了,我尴尬地捡起筷子,随便搪塞几句糊弄了过去。

但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有点心神不宁,甚至晚上下班回家之后,内心的纠结还更繁琐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努力回想自己同李甜认识以来的各种交往。确实,都是愉快的经历。

可是,也总是和吃脱不了干系。

那我究竟是喜欢李甜这个姑娘,还是仅仅是喜欢她那种异能所带来的美味享受呢?如果我和她其中一个人的这种异能消失,那我们还能相处的这么好么?

还有,像我这样一个连美食都曾辜负的可怜虫,还可以再无拘无束的爱上一个人吗?

这些问题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清楚,第二天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去上班,整个人状态丧的很。李甜看见我这幅糟糕样子,还以为我是工作太辛苦了,开玩笑说要回去炖个老鸡汤给我补一补。

我都不敢接她的话,怕自己的心虚被识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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