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坦桑尼亚,现在母亲节还没有结束。三个小时前,我和我妈视频,带她看恩戈罗火山口的美景,聊表母亲节对她的敬意,毕竟生出我这一潭祸水,此生是苦了她了。
前三分钟的视频聊天还非常愉快,我跟她介绍非洲的风土人情,向她解释虽然非洲很穷但丝毫不影响我旅途的意义和快乐。
然而到第四分钟,她一如既往地成功将话题转移到了找男人这件事情上。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母女已经斗智斗勇多年。比如因为我继承了我娘打麻将的优良传统,有一次我就跟她说,找对象就像打麻将,胡牌只要一张,缘分到了,自然开胡。我娘不愧是前辈,我这点小九九全都来源于她的优良基因。
她说,对,找对象就像打麻将,听牌越早,听的牌越多,胡牌几率越大。
从此以后,我放弃了在这件事情上跟她的理论,鲁迅先生说过,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我改变了策略。我开始集中精力向她灌输其实我特别想嫁人拼命去相亲无奈每次别人都看不上我,毕竟年纪不小,性格又强势,男人都退避三舍。
从此以后,我娘在这件事情上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怕提太多会伤我自尊,彼此很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今天旧模式再度开启,不知道是趁着我心情好旧事重提还是实在已经走投无路。
理论上说,我的确是我娘完美人生的唯一败笔,她算是嫁了个好老公,我爹实力宠妻远近闻名,虽偶有脾气不好,却也从未让我的老母亲有过什么糟心的事儿。而我弟弟妹妹,则是马不停蹄,给我妈贡献了三个孙子孙女儿。
至于我,无论是考上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还是资助贫困儿童乃至于给她买上万的玉镯貂皮,都不能弥补我嫁不出去的滔天大罪。
我心中也甚是不安。
可这仓促的一生,人的精力和运气真的没办法同时顾上那么多事儿。倒不是精力,主要是运气。
我一直觉得,上天待我真是不薄,人嘛,就不能什么都要。
相比于找男人这件事情,我觉得看世界更重要。虽然世界都没观过哪来的世界观这句话听上去是扯淡,仔细想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如果说人的快乐有阈值,那么理论上见识越多,快乐越难。所以应该是越没见过世面的人,越容易获得快乐。正如我常和我妈说的一句话,如果你当年没送我去读大学,可能我会觉得嫁给村长的儿子是最幸福的。
然而我用读书打开了一扇窗户,我再无选择,我的阈值已经被提高了,我必须从窗户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否则我就会成为在窗户上撞死的苍蝇。
第一次来到非洲,当我即将降落在乞力马扎罗机场的时候,我看到广袤的戈壁滩上开始出现密集的居民区,一片一片,像是上帝抓了一把芝麻扔了下去,更像是一个巨型垃圾场,没有绿化,只有很少的道路和密密麻麻火柴盒一样的低矮住房时,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从乞力马扎罗飞往坦桑尼亚阿鲁沙省,开始从戈壁变成肥沃的非洲大草原。当我们走进哈德比部落,看到那些腿上满是伤疤脸上尽是乐观豁达的哈德比人,说着世界上最古老的弹舌语,他们没有见过火机,仍在钻木取火,自制弓箭狩猎时,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几个月前,我从悉尼自驾去大洋路,我看到那惊涛骇浪一声声拍打在岩壁上的时候,我的心脏里像是在一声声回荡着把加西莫多的耳朵震聋的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大自然的力量和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刚刚在阿鲁沙入住到酒店时,我很巧地遇到了一对新人的婚礼,传到朋友圈的照片不断被吐槽扎着大白花的婚车,可我们却忘了,在过去的中国,结婚礼服哪有白色?今日,新娘们还不是一身洁白婚纱说着I do。
当你走过了万千世界,你明白尊重和包容的意义,你明白深陷眼前的琐事不得脱身或是被与某一个人的爱恨纠缠限制自我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事情。
世界有那么多未知等着你去探索,你的手上拿着无数的钥匙,又何必在一扇打不开的门前徘徊良久不愿离去。
这次的旅途中,我认识了一个小我一岁的园林设计师,姑娘长得比我都好看,却不时用越洋电话指挥若定,完成工作。我认识了一个在瑞典待了十年的北京大妞(就是本次领队羊大爷),她去过九十多个国家,在西澳一个人自驾游时荒郊野外爆胎,自己换备胎,她多次在海底与白鲨和鲸共舞,同时也不断与死亡擦肩。
她们的精彩,更是大过我眼前的世界。
生命是一罐巧克力糖,爱情是其中一粒,但不是全部,也未必是最甜美的一颗。我尝过它的甜美,却无法奢求一直将它含在嘴里不要融化。
我想在面对草原、大海和沙漠的时候,嘴里不管有没有糖,或是哪一颗糖,心中都是开阔又甜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