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茶韵话闽南
闽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那么的特色鲜明,以至于想为她着些笔墨是如此的难以理清头绪,先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岛屿山地丘陵地貌,绵延着满眼苍翠的高低起伏;再是闽南方言的次生性,漳州话、 厦门话、 泉州话、福州话、客家话难以互通,甚至隔个山头就有不同的乡音村语;至于饮食、民居、戏曲等风情习俗更是异彩纷呈,所有这一切皆让你看不清、听不懂、悟不明,每一点都可以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这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太困难了,思前想后,写闽南只有从大处着笔了,于是就有了--——海风·茶韵话闽南。
闽南虽然有着种种的千姿百态,但是,有一点却牵着她所有的神经,那就是对海的向往,也许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贫瘠支撑不起闽南人幸福的期望,世世代代的闽南人总是前赴后继,渴望逾越宽阔的海洋,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下南洋成了千百年的时尚风流,这股下海之风,鼓荡出了代代闽南英豪、世世海派作风。
对海的向往成就了闽南人的信仰,在闽南人心里,是温婉慈祥的妈祖为他们遮挡了来自大海的狂风巨浪,护佑了惊涛骇浪中讨生活的他们。在闽南人精心打造的老院子景区里,一尊妈祖的雕塑集中再现了这种发自心底的虔诚,烟雨空濛中的三面妈祖神态安详,一面手执如意,一面手执明珠,一面手执灵芝。妻问我其中寓意,我告诉她:如意,代表事事遂愿,一切顺利;明珠,寓指前程光明,富足温馨;灵芝寓指身心健康,生命久长。妻笑言我信口胡诌,可以做导游了,其实,我的解释又何尝不是闽南人祖祖辈辈延续的祈愿呢?……外面风正劲,预报台风杜鹃将临,并将引发50年一遇的大潮,遥望烟雨中恬然从容的妈祖,看看身边不惊不慌的闽南人,偎依感从心底油然滋长,有妈祖在呢……
与海为伍,成就了闽南人宽阔的胸襟、睿智的远见。在集美、在厦门岛、在鼓浪屿、在这片下南洋的土地上,这种心的触动无时不在。陈嘉庚,一个为世人熟知名字,这位杰出的华侨领袖,不仅有领导海外华人捐助抗日的拳拳爱国之心,更为精彩的是那份为国家民族兴学育才,倾注了毕生精力与财力的远见卓识。流连在集美的大中小学旁、厦门大学内,分明觉得它们仍然沐浴着陈嘉庚的光辉。“民智不开,民心不齐,启迪民智,有助于革命,有助于救国,其理甚明”,“国家之富强全在于国民,国民之发展,全在于教育,教育是立国之本。”记住这些话吧,记住了它也就记住了陈嘉庚,记住了它也就找到了国家与民族的未来…… 鼓浪屿,一个浪漫的地方,一个孕育生命的地方。林巧稚,这位心存温婉、手聪目慧的东方赫拉,闽南妇女儿童的妈祖,用精湛的技术和馨香的医德开拓出了享誉世界的妇产科事业,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位亲手迎接5万条生命的“万婴之母”,竟然终生孑然一身。“柔弱的躯体承载了一颗博大的心”,在林巧稚博物馆内,我一直被这种情绪左右着。长久以来,人们大多冲着一份浪漫光顾鼓浪屿,却忽视了这里函储着的那份对生命的尊重,其实我们不应忘记,生命才是浪漫的根源。
面朝海风巨浪,闽南人练就了一幅铮铮铁骨。这片土地从来不缺少史诗般的巨人,放下学界的朱熹吧,更想说说郑成功和施琅,历史的记忆里他们是那样的水火不容,但历史又给了他们同样的使命与荣誉,因为那片隔水相望的土地,同是他们心中不解的结。面对觊觎者的强取豪夺,他们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剑戟,收复了故土,也收获了尊严。凝望着鼓浪屿崖头按剑远眺的郑成功雕像,心竟暮然一惊,难道他仍然牵挂着那片土地的归宿?!
闽南的山间岭上最常见的作物就是成垄成行的茶树了,我不通茶艺,据听说以乌龙茶铁观音为核心的闽南茶道是中国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对茶、水、具、火候、环境的诸多讲究,在南靖与永定的客家,观看了茶艺表演,虽不知是否专业,但从那份一丝不苟的程序展示和一脸沉静的认真上分明感受到了闽南人对茶的态度。
从种茶、制茶、饮茶到茶道,闽南人就是这样把茶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茶,慵缓了闽南人的生活节奏。在厦门逗留的日子里,很少见到行色匆匆的过往,商铺店面10点中才敞开它们的门,街旁路边的小商贩拖着长腔有一搭没一搭地招呼着买卖,连同最讲究效率的taxi也少了一份风驰电掣,更遑论与行人争道了……绿茵茵的厦门就好像一杯浸润着亚热带风情的茶,少了一份浮躁、多了一份恬淡;少了一份浓酽、多了一份清新。生活如茶,是需要用来慢慢品的,闽南人似乎早已深谙其道了,因此,他们也就赋予了人生一份从容,给与了生活一些惬意,静心在茶水的冲泡中淡看世间的云卷云舒。
茶,清奇了闽南人的风骨。土著的闽南群体中,很难发现类如北方般高壮魁梧大腹便便的汉子、高挑修长丰腴浑实的女人。“短小精干”是对闽南人形神的最好提炼。在和导游谈及此话题时,被告知大概是饮食习惯、尤其是饮茶习惯使然吧。我想也是,茶的保健作用之一就是防止脂肪的拥积,亦或是受杯杯清茶的浸润,亦或是受缕缕茶香的濡染,闽南人好似就这样纤弱起来。闽南人是清瘦的,可每一躯清瘦中蕴藏的却是精干和刚毅,在街巷、在田边、在山间岭上,常能见到负荷的男男女女,那深弯的担子、粗大的背篓下总是陪衬着一幅不符比例、看似柔弱的身躯,你甚至会怀疑,是哪来的能量让貌似弱小的他们支撑起这份生活重负。山多地少的闽南积贫积弱,山间的垄垄茶树 ,育养不了他们强健的体魄,却赋予了他们刚毅的风骨,于是男人们走进了南洋,女人们芬芳了茶乡。
茶,延伸了闽南人的视界。由于面朝大海,闽南这片土地上就一直上演着“出海”的故事,下南洋是出海,下西洋更是出海,然而,无论是出海谋生还是出海贸易,茶都曾扮演过不一般的角色。尤其是为贸易交流的出海,茶更是不可或缺了。在历史上,漳州、泉州这些曾经的重要贸易港,对外输出的主要物产就是官窑的陶瓷、苏浙的刺绣、闽南的茶叶。闽南人正是通过茶的交易知道了海的那边生活着一些不同于己的族类,了解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引进了他们的文明。西方人也正是通过茶领略了中华文明的朴素淳实、含蓄内敛、博大精深。摘片片翠叶、酵杯杯清香,茶就这样陪伴闽南人走出了南洋的富庶、走近了西方的科技、开阔了他们的世界。漫步在或喧嚣或幽静的鹭岛街巷,抬眼处常见的茶馆和咖啡厅似乎见证着这座城市的东西交融,如今的闽南确乎是中国看得最远、占得最前、放得最开的土地。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老臣,面临“一带一路”的新契机,闽南人又缓缓端起了手中的杯,不管是清雅的茶水还是浓郁的咖啡,因为他们始终坚信心的味道决定着茶的味道,长远的目光浓郁着咖啡的芳香 。
风起潮生,几缕海风抚荡着闽南百年不朽的传奇;
茶沏香溢,几缕茶香氤氲着闽南千年不变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