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以2020年的赛车故事为序幕,引出父—阿正、子—阿浪的情感矛盾,通过阿浪穿越回九十年代的故事,把父子情感矛盾化解。同时,在九十年代的故事里,增加友情、爱情、亲情,并且增加了对那个时代的怀念。但这种怀念是建立在戏谑基础上的,作为当代人的阿浪始终是以九十年代之外的身份进行思考和行事,他对周围不时的评论让时代舞台上的“寻母记”产生了间离效果。另一方面,作为单方面对母亲的情感,不但因为母亲无法理解、接受,而且因这情感仅来源于血缘关系,从而显得单薄,表面化。
在片头的赛车故事中,电影采用了第一视角和升格镜头,从而增加了观赏性。将观众带入急速行驶漂移的感受中,并且用升格镜头刻画泥土飞扬的细节,影像过度渲染了紧张刺激氛围,而对男主角阿浪所处的当代完全没有刻画和点评,从而使后面对当代和九十年代的对比、评论缺乏依据。例如后面男主角对九十年代的人与人面对面的交往大加欣赏时,他拿当代的微信微博朋友圈来做对比,尽管后者是观众熟知而且是时有诟病的不真实的人际交往,但电影没有充分展示当代人的精神状态,而只是在想美化九十年代时,恶评几句当代。
电影对九十年代的怀念是建立在男主角当代的身份与九十年代的背景的错位基础上的。那些破败、陈旧、落后的景象,并不是电影要怀念的。但电影怀念的那些真实淳朴的人际关系却不能剥离那些破败、陈旧、落后。于是,在略显幼稚、愚蠢的九十年代人面前,在破败、陈旧、落后中,来自当代的阿浪大声呼喊对那个时代的赞美、怀念显得太不真诚,太居高临下。这正如高居庙堂的人到基层体验生活,他们对基层人民生活的赞美、怀念,观众就不要太当回事了。
再说,九十年代人与人的情感并不见得就那么值得怀念。例如正太帮中的六一,他和阿正如兄弟般的情义是建立在同情的基础上的——阿正视他为傻子,他在电影里也确实表现的像傻子,阿正并没有平等看待六一,而是带着同情对待六一。再说阿正变态的入会考验,实际上是让帮会的兄弟情义凌驾于人性之上——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朴素江湖情感,是放弃自我个性及生理需求而投身所谓情义中的愚蠢行径。他们那一代人大部分还不具有独立的人格,无论是六一还是阿正,而只有小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独立人格的人,人和人的情感不是建立在相互妥协之上就是建立在臣服之下,而唯有独立人格才能让他们懂得相互尊重,懂得相互尊重才能包容不同个性,把别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付出情感。
从这点来看,可以理解父子情感的化解。阿浪对父亲的怨恨来源于父亲对他童年的粗暴教育,以及父亲坐牢的经历。而经过穿越式的对父亲生活的回顾,他理解了父亲——他就是那么个粗暴教育儿童的人,他也就是那个敢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
而阿浪对母亲的情感,则太单薄,太牵强。那个年轻的花姐,根本不知道阿浪是她的儿子,她没给过他一天母爱,而阿浪却因为血缘关系和模糊的照片,对她充满了“恋母情结”。阿浪几乎成了俄狄甫斯。一个代孕生产的孩子,长大后却依恋那个他从出的子宫,这不正是阿浪的情感表现吗?即便阿浪真的在成长的漫长岁月中,根据那模糊的照片想念自己的母亲,可那份对母亲的情感,不过是对一张照片的情感,那不是对母亲的情感。因为母亲是一点一滴照顾孩子,给予了孩子母爱,而孩子在这一点一滴的照顾、爱中,感受到了母亲,产生了依恋。把对母亲的情感扁平化成一张照片,再通过这张照片去对应年轻而未生育的花姐,阿浪面对花姐的种种感动都显得过于虚假、煽情。那些原本打算找代孕生育的观众,千万别被电影的虚假煽情误导,以为孩子以后会去寻找生育他的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