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牧羊人和公主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每天赶着羊群寻找肥美的草地。傍晚的时候就在尼罗河边玩耍。河边游泳嬉戏的小孩子很多。只是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他从来都不认识她。他小小的心里惊讶了一下:要是能和她做朋友就好了。
有一天,小牧羊人在河边给羊洗澡。女孩走到他身边摸摸那些羊:“好可爱的羊儿啊。”她羡慕的说。小牧羊人很开心,因为他一直希望能找个机会跟女孩说句话,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他高兴地看看女孩,又不好意思地把眼光转到怀里的羊儿身上。
那一夜的月色很美,月光温柔的洒在他们身上,羊群也沐浴在透明的月光中。尼罗河水安静地流泻着,它已这样流泻了千万年,在埃及这块土地还未有人居住的时候,它就这样安静地存在了。
2
埃及。尼罗河。
蓝色的梦幻一般的尼罗河水,万古以来就那样静静地流着。
埃及是一个沙漠中的国度,其间点缀着绿洲。
这里是它的首都孟菲斯。
人们用沙土在沙漠中搭建起居住的房屋,又矮小又简陋,屋里只有油灯的火光。住在这些房屋中的人,大多是农民,手工艺人,帮法老修建陵寝的奴隶。
法老的宫殿则是用远方开采并运回的大理石搭建的,不但很结实,而且很气派,自然有一种威仪蕴于其中。宫殿里每天燃着数千盏的灯,光辉明亮,法老就在这样气派的宫殿中与各地来的使者通宵饮宴。
然而,首都孟菲斯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世界上最热闹的集市。非洲,欧洲,亚洲的货物都集中到这里的集市上来。人们在集市上买鞋子,头巾,腰带,做衣服的布匹,女孩子戴的项链,头饰,煎炸炒的食品,各种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瓷器,铁制的工具等等,不一而足。集市上喧嚣杂乱,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充盈着人们的耳朵。集市中是挨挨挤挤的人流,集市上空蒸腾着恼人的热气。
要卖货物,自然要有运送货物的商人。乌卡,就是这样一个赶骆驼的人。他跟同伴的骆驼商队行走的路线就在幼发拉底河一带,他们总是穿越埃及与西亚接壤的一条路,到腓尼斯丁,亚述,巴比伦搜罗各种埃及没有的东西,再用骆驼队运回到集市上。
乌卡的父亲母亲是开铁匠铺的,但是乌卡自己不愿意继承这门手艺。他从小就很向往四处远游的生活。
小时候,慈祥的奶奶会把他小小的头抱在怀里,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给他讲许多关于远方的神话故事。万能的神灯,神奇的飞毯,美丽的少女,聪明的阿里巴巴,高贵的公主和王子。乌卡总是一边仰望空中的点点繁星,一边听奶奶讲述,奶奶的声音沙哑,在乌卡听来却如流淌的音乐一般美妙,他总是带着那样梦幻般的想往进入梦乡。
奶奶告诉他,骆驼队的商人会走很远的路,去到那些故事发生的地方。所以每次看见骆驼队从家门前经过,他都会露出羡慕的眼神,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好远。那些赶骆驼的人都用有趣的眼光瞧着这个小孩子。
有一次,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和蔼的问他:“孩子,你跟着我们是也想来赶骆驼吗?”小乌卡胸有成竹的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遥远的地方……”
老爷爷摸摸骆驼,又摸摸乌卡的头:“好啊。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后来,乌卡就真的成了他曾经羡慕的赶骆驼去远方的人中的一员。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去远方的路上,另外一半的时间在那些地方停留采办货物,或是在孟菲斯售卖运回的东西。
现在乌卡十五岁了,父亲母亲已经着急张罗着要给他娶一门亲事。他们想在附近邻居家的女孩子中,挑一个乌卡喜欢的,赶紧办成婚事。周围跟乌卡一起长大的女孩子,有马洛大娘家的阿伊莎;扎鲁尔大叔家的法蒂玛;还有纳赛尔家的艾斯曼。阿伊莎漂亮,法蒂玛活泼,艾斯曼会的东西很多,可是乌卡并没有想过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共度一生。
3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是祭祀太阳神的日子。国王的大神官和祭司们,抬着太阳神像,在孟菲斯最宽的大街上经过,然后绕城一周,最后再回到太阳神庙。神像经过的时候,人们大多都要到街上参拜。
这天,乌卡也和其他人一样,沐浴后穿得干干净净,来到了街上。街上的情景,跟前些年一样,没什么特别。到处是虔诚的信众:男人身穿白色亚麻布短袍,包着白头巾;女人则是白色长袍曳地,白色头纱遮住脸。
神像的队伍走过来了,神像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女祭司。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了,但是她明亮的双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的眼睛像一汪蓝莹莹的湖水,带人通向愉悦和快乐的天堂,如此平静,让看见它的人心情都变得平静安适起来。风吹起她的面纱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讶的欢呼,人们在惊叹这女子面庞的纯洁,它像一道闪电掠过所有人心间。大家还暗暗揣测着她的身份。
乌卡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公主的眼睛。只是道路两旁人那么多,公主没有看到乌卡,更不可能认出他了。他们都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公主的蓝眼睛还像清澈甘洌的美酒一样让人心醉。
4
七年前,乌卡八岁的时候。
一天傍晚,他到尼罗河边去洗净暑热的身体。尼罗河水那么广阔,那么幽静,又那么清凉,它是埃及人的圣河。乌卡跟其他很多人一起,将一半的身子浸在河水中,又掬起河水浇在臂膀上。河边其他人都三五成群,高声谈论着这夏天炎热的天气和不久前刚举行过的祭祀尼罗河神的事情。乌卡却没有同伴。其实他也有认识的朋友,只是来河边洗净身体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人,沉默不语。
上岸之后,他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孤伶伶的站在岸边,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拾起衣服,往家的方向走去,可是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那女孩跟乌卡差不多年纪。她身上的服装看上去很讲究,不像是平民家的孩子。乌卡觉得她总跟在身后,有些古怪,转过身去问她:“你怎么了?”
那女孩的大眼睛极其漂亮,她用信任的眼神迎向乌卡:“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想请你送我回去……”
乌卡哈哈大笑起来,饶有兴致的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女孩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我住在皇宫里,因为想到尼罗河边来玩,就悄悄跑出来了。只记得经过了一片沙漠,可是这里这么多街道……”
乌卡惊奇的问:“这么说,你是……公主啰?”
女孩抿了抿嘴,表情神秘而严肃:“……算是吧。”
乌卡依旧惊奇地盯着她,好像半天才明白过来似的:是公主要我送她回王宫。
原来,尼罗河横穿埃及全境。西岸是金字塔和神庙,属于死去之人;东岸是皇宫和居民房,属于现世之人。居民住宅区街道纵横交错,每处看上去都是一样的。卖烧饼,卖铁器,卖布料,卖香料和珠宝,每条街都差不多。公主很快就迷路了,着急得不行,眼看天色渐晩,她在尼罗河边徘徊,一眼认出了乌卡,曾经的那个小牧羊人。
乌卡觉得自己能带公主回王宫。王宫附近乌卡也去过,还算熟悉,他带着公主绕过几条街,就到了公主提到的那片沙漠了。沙漠里四下静谧,乌卡不熟悉皇宫生活,楞楞地问到:“你就这么跑出来了。没人发现么?你回去会不会被关起来?”
公主挤出一丝苦笑,有着她那个年龄小孩子没有的成熟淡定:“会的啊。”
乌卡再一次惊奇地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
穿过沙漠,不远处就是王宫了。乌卡偷看了公主一眼,他想再看一眼她那深如湖水一般的大眼睛。
公主侧过头,眼带一丝笑意,调皮地对乌卡说:“我还会出来到尼罗河边去的!”
说完就向王宫大门跑去。
乌卡这才记起,当自己还是小牧羊人时,在尼罗河边遇到的那个抚摸小羊的女孩。那个女孩的眼睛跟公主一模一样,正是刚才向自己求助的公主啊!
5
又一年夏初,万物生长,空气也开始萌动,正是祭祀尼罗河神的日子。这一年公主十五岁,乌卡十六岁。这次公主认出了人群中的乌卡。
祭司们要渡河去西岸的神庙,在那里停留一夜,举行一些焚香之类的仪式。公主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一行人的最后,她用眼神示意乌卡过来说话。乌卡于是走近河边停靠渡船的地方。公主悄悄摘下面纱,小声告诉乌卡:“今晚你划一艘小船去对岸的神庙,我在神庙门囗等你。”乌卡笑了笑,心里仍是扑通扑通跳,答道:“好!我一定赴约。”
到了晚上,万籁俱静,乌卡找了河边一艘草扎的小筏子,竖直杆上挂着一盏油灯。他用篙撑起了小筏,能听见木篙一篙一篙划水的声音。那水上的涟漪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漾入周围的一片黑暗中。
一刻钟后,到了对岸。除了太阳神庙外,就数尼罗河神庙最大了。恰好那里灯火通明,正在举行祭祀仪式,他便朝有灯的方向走去。公主一袭白衣,在夜晚的黑暗和神庙的灯火中格外明显。她正在神庙门囗等候,显然是等了很久,有些着急了。
“你来得可真够及时的。”她对乌卡苦笑了一下。乌卡分辩说:“你又没说...”“好啦,”公主拉着他的衣袖,“跟我来,送我过河去,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面对这个淘气的公主,乌卡也无可奈何,乖乖划了小筏子再过河去。跟刚才一个人划船相比,似乎多了一种异样的氛围,热空气热熟了树上宝石般的石榴果实,也热熟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爱情。
公主抱膝坐在筏子上,河水弄湿了她的鞋子。“还以为你会划个木船呢。”乌卡答道:“木船那么贵重,给艄公划走了,怕人家不高兴。”公主又叫起来:“快看,好多星星!我从来没见过满天这么多繁星。”乌卡闻声也抬头看了看,他说:“我待会带你去个看星星的好地方,你肯定喜欢。”船刚靠岸,乌卡牵起了公主的手,“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跟我来,我们边说话边看星星。”
这个时侯,居民区的集市早已散了,每家每户都插上自家门闩准备休息了,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星星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脚下的道路。乌卡带公主爬上一户人家旁边的扶梯,他们俩就顺势躺在那家房顶上,两个人都舒服地叹了囗气。
6
公主很长时间没说话,乌卡也就保持沉默,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卡珊德拉。你呢?你叫什么?”
“乌卡”
“真好听”
“你也是”
公主又说:“这星空太美了。我不知不觉都快睡着了。”
乌卡说:“它们好像是为你而存在的呢。”
“是么?”公主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过了半晌,她才开始说她原本打算说的话。“乌卡,你看出我遇到一点烦恼吗?”乌卡立刻很关切地问:“是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你知道的,我父亲是普里阿摩斯囯王。”
乌卡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慈祥的老囯王的样子,有一大把曳地的白胡子,两眼闪现睿智的光芒。
卡珊德拉继续说:“我母亲你也知道,受人尊敬的赫卡柏王后。”
“战争绵延不断,父亲变得越来越难以亲近,且容易受人驾驭。母亲比以前温柔,也更坚强,对父亲的影响却越来越小。几个哥哥战死,母亲的心都碎了,但她仍然那么富有同情心...”
乌卡不出声,公主问:“乌卡,你还在听吗?”“哦,唔,嗯...”乌卡嗫嚅道,似乎已渐渐沉入了梦乡,也不知他听明白没有。唉,公主叹了一囗气,明天再说吧。她两手抱住脑后,看着星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公主先醒过来。她推了推乌卡,“走了啦,今天你得陪我去见见我母亲。”
赫卡柏王后住在山丘上的一所小木屋里,她和乳母还有女仆一起搭的房子,然后她独自一人住在那里。因为离居民区有点远,两人一早便上路了。
7
卡珊德拉远远看见了屋外母亲的身影。赫卡柏一袭青灰色长袍,自她搬出宫后就一直穿着它。卡珊德拉看见母亲正在草屋外采自己种的草药。
“母亲,”卡珊德拉走近赫卡柏身旁,赫卡柏似乎早已知道女儿会来。“来,卡珊德拉,这些香木你可以带去祭祀时用,芦荟留着救助来神庙祈求健康的病人。”说话间,齐腰的长发在风中飘飞。母亲的样子,母亲的每一句话,仍然和每次来的时候一样,卡珊德拉眼眶湿润了。
“来,我的女儿,怎么竟流泪了?”赫卡柏抬手,用衣袖在卡珊德拉脸颊上拂拭。
卡珊德拉抱住赫卡柏,倒向她怀中。乌卡就在她们旁边,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们。
赫卡柏轻轻抚摸卡珊德拉的金黄色发卷。
卡珊德拉小声说:“母亲,父亲越来越被掌控在菲诺丝手中,我该怎么办。”
赫卡柏小心抚摸着卡珊德拉的头发,“没关系,女儿,无论遇到什么,要镇静。这个小伙子是谁呢?”
“这是我宫外的一个朋友,名叫乌卡,他很好。”
“菲诺丝现在怎么样?”
“仍在炼制她的颠茄(女巫之果),这样她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卡珊德拉,我想让你和这个叫乌卡的小伙子去佩特拉送一封信。”
“佩特拉,母亲?要穿越沙漠戈壁,我们俩。。。”
“另外有一封信,你带给骑兵队统领赛义德。”
“好的,母亲,我知道了,”卡珊德拉站起身来,恋恋不舍望向母亲瘦削的身影。“我们可能有一两年时间要分别了,也不知道。。。”卡珊德拉又流泪了。她擦擦脸上的泪痕,转身向外走去。乌卡跟在她后面,心想:誓死也要保护公主去到佩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