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零諳
2001年 8月12日 星期日 晴
母亲总说,家中闹老鼠,半夜听着老鼠啃粮食的声音,便更加不能忍了,于是经过一番打听后,终于寻得了一家养猫户。
星河村背面的山沟里,是另外一片天地,这个村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大大小小的房子里,有一户最为独特,他们是方圆十里既饲养小动物,又豢养蜜蜂的人家。
早上八点,太阳已经罩在头顶,发出闪闪的微弱的金色光芒。母亲、奶奶和我登上星河村背面的山顶,沿着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径一直从山顶往山谷走去。这里未被开采过,仍然如原始森林一样,纵然天空中金色的阳光闪耀,而这片松柏参天的林子里,却透不出一丝光晕,我们就在这条似路非路的林中小径摸索着前进,高到膝盖的野草在我们脚边一一倒下,从这条路一路往下,就到了我们要找的养猫人家。
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买一只猫。
在小径的出口,即是一片豁然开朗之境,万亩良田倒映在眼帘,大大小小散落在村子各处的青黛色瓦房,给田野增添了丝丝诗意。
距离我们眼前不到百米的房子,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青白色的烟揉进夏日金黄的阳光里,给村子平添了些许生气,这时烟囱里发出的热气似乎越过田野将我包围,我竟也觉得额头上冒出些许细密的汗珠来。母亲说,这便是我们今日要拜访的养猫户。
越走近这所房子,从里面传出来的猫狗叫唤声就越明显,再近一些,走到屋后的瓦檐下,连蜜蜂的嗡嗡声也听得更加明显了。
房子一侧的瓦檐下,挂着一排排蜂箱,我们从底下走过,蜜蜂就在头顶嗡嗡地叫,它们盘旋在母亲、奶奶和我的头顶,我们每往前一步,被蜜蜂蛰的担忧就多了一丝。
铺满青石板的院子里,房子女主人正端着一瓢东西在给几只幼犬喂食。
“早啊,你们来了啊!”见到母亲热情的打招呼,女主人也连连回应。
这时有一只被拴着的黑色大狼狗,直向我们奔来,我吓得连忙躲到奶奶的身后,母亲走在最前面,见大狼狗奔来,便就近抓起了一根木棍,势必要和凶猛的狼狗较量一番。然而,好在主人家眼见大狼狗就要伤人了,立马抓住它身上的绳子,把它呵斥着给赶进茅屋,关了起来,那狗在主人的威胁下,已失了先前的风范,就乖乖进屋了,我们也终于幸免一难。
知道我们此番的来意,大家并不拐弯抹角过多寒暄,女主人直接将我们领进一间屋子,开了灯关上门,说:“你们自己挑一只,挑好了我给你们抓。”
我紧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进去后主人开了灯,就见到约莫七八只花色各异的小猫散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有花白的、纯白的、灰麻的、土黄的、黑白相间的、纯黑的……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多可爱的猫咪,我竟一时没忍住,发出“哇”的声音,小猫咪立刻吓得往角落里躲。
“你们自己选。”女主人又嘱咐了一遍。
母亲在这几只小猫中看了又看,时时又问我的意见,但最终她还是在各猫咪的尾巴上做出了比较,选择了尾巴较短的一只灰麻色的猫咪。母亲说:“尾巴短的猫好捉耗子,尾巴长的猫容易衔蛇回家,就它吧!”
这只灰麻色的猫,我看着也极其喜欢,虽然我对它的尾巴不怎么感冒,但是它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喜爱极了。
主人麻利地把母亲挑选好的猫咪套上绳子,装进麻布袋子,再放进母亲的背篓里。装进麻布袋子是为了阻断小猫的视线,防止它记得路而跑回主人家。
小猫被塞进麻袋的时候,也曾奋力抵抗过,它那“喵喵喵”的叫声像是婴儿发现自己即将要离开母亲时发出的哭声,凄惨而响亮,穿透整间房子。
确认好小猫在背篓里逃不出来后,母亲向主人家付了钱,我们便背着小猫离开了。这只猫花了多少钱,我现在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它确实是花了钱买来的。
二年级的某个周末,不到两小时,家里就多了一只猫。
初来乍到新家,小猫比在主人家的时候更加暴躁,可能因为周围都是一群陌生的人,环境也是新的,它也露出了焦虑的一面,一旦有人靠近它,它就像小老虎一样“呼呼呼”地竖起尾巴和满身的毛,随时准备参与战斗。
母亲和我都看出来了,来到新的环境,小猫一时不能适应,为防止它逃跑,我们不能解开绳子,但怕它情急之下在屋子里上跳下窜,引得绳子缠绕伤到它,我们就换掉了原来猫主人系的绳子,而将粗布条搓成绳,把它拴在我的床头的一根木腿上,这样至少可以减轻它在剧烈活动时不经意带来的某些伤害。
归置好了一切,我开始尝试和它做朋友,它是那么可爱,我想靠近它,想亲近它,想抱抱它。然而,只要我稍一有动作,总是会得到它无情地拒绝,甚至它还用它的大虎牙和小爪子吓唬我。我离它越近,它的情绪就越激动。最后,它的爪子终于从防御型的试探变成了进攻,有好几次,我的手都被它抓了一些浅浅的伤痕。
但是它越是想要反抗,我越是想要征服它,然而最后我终于敌不过它的爪子,在和它“决斗”了三四十分钟之后,便也放弃了挣扎。
夕阳的余辉渐渐褪去,天空只剩一望无际的灰白,我坐在门槛上,静静地望着手上浅浅的伤口出神。在靠近它却始终不能得到它的认可之后的数分钟里,我突然想通了,不再那么急切地希望它马上就能接受我。我心想,它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接受我,然后我便起身关上房门,给它一个安静的空间,我也好平复一阵子。
第二次开门的时候,是去给它送饭。这时天色更加暗了,天空早已从灰白色渐变成重重的灰黑色,房间的光线也逐渐阴暗,终于连小猫的影子也看不大清楚了。
“喵…喵…喵…”我试图用所谓的猫的语言和它沟通,想知道它躲在哪个角落,然而10秒、20秒、30秒过去,我仍然没有等到它的回答。
拉开灯,房间的光线立刻变得刺眼,床底下靠近最里面的墙角,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正盯着我,它就静静地坐在地上,失了先前的烈性,现在看见我反而沉着自如,但是它就这样坐着,偶尔瞥我一眼,既不动弹,也不叫唤,好像之前的嘶吼和挣扎已经用光了它所有的气力,现在就算想动,想出声,也似乎没有力气了。
我手里端着一只洁白的没有花纹的瓷碗,里面盛了两个刚蒸熟的新鲜的红薯,看到它的颓败的样子,安静地反常,我的心却像是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它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我也不再“喵喵喵”地唤它,将碗放在桌腿旁边,我便关了门出去了。
虽然这次并不想与它正面“交战”,但是私下我却很想知道它在房间里的动静,想看看折腾了一天的它,在食物面前,是不是仍然这样的无动于衷。
透过房间的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床架子和周围的情况,除了小猫所蹲的靠里的墙角看不到以外,视线里那碗热气腾腾的红薯还清楚的很哩!
为了防止小猫发现有人在偷窥它,我不能一直趴在窗台上向屋子里看,只能瞥一眼,再退回旁边,然后再瞥一眼,再退回旁边,且过程中我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发出声响。
一连好几次瞥进屋子里,却不见得有任何动静,忽然有一次,正当视线移到床脚的碗边,却发现小猫已经对碗里的红薯跃跃欲试了。起初它还有点忸怩,只是在将鼻子凑近碗边,闻了闻,却也没有下嘴,又凑近闻了几闻,不知道是在测试温度烫不烫,还是怕食物有危险,不敢动口。
似乎测试了几次,也终于抵挡不住饥饿带来的无助,再瞥见它的时候,它已经大口大口吃起碗里的红薯来,在窗户上也能听见它吃东西时发出的“阿呜阿呜”的声音。
我趁它在专心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生怕惊吓了它,而打断它的食欲。然而任凭我再小心,一推开门,它见到我,仍然立刻又躲进床底最里面的墙角去了,碗里的红薯被啃的乱七八糟,还剩一小半,而角落里的小猫,只是舔舔嘴巴,看见我一进门,便又成了刚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副样子。
见到如此的状况,我也失望至极,似乎用食物亦不能拉近我与它的距离。“唉……”,我又关上房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母亲已经唤我去厨房吃晚餐,我边走就边想,这样烈性的小猫,我们真的能做好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