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暑假里,爬了三次南岳。最后一次,已经忘记那是哪一天了。可是,却记得那天南岳的水带来的感受。
记忆中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个是漓江的水,一个是武功山的水,我曾用笔墨尽情地描绘过它们。在我的印象里,南岳“五岳独秀”的特色并不那么鲜明,我以为它讲述的只是山的秀,峰的秀,树的秀,云的秀。在我以往的一次次亲近中,她留给我的也只有风儿在林间的低语,鸟儿在树梢的呢喃,从没有过,水带来的清爽与适意。
大清早从市区出发,并没有太阳,阴天。心窃喜,没有骄阳似火,总可以一路爬上祝融峰顶,实现超越自己突破极限的目的了吧!因为,从前每次,都是从半山登顶,实在没有一次从山脚直登山顶的记录呢!所以,把车停在山脚下,信心满满,背上背包,大步向前,毫不费力就到达了南岳进山口。
进入山门,不走游览车的环山公路,选择了以前朋友们给我介绍过的梵音谷线路。事实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梵音谷线路,只是直觉上认为那条路也许就是。顺着石阶的盘旋,一路向下,又向上,忽而左,忽而右,许是昨夜山里下过雨,湿意阵阵,只觉透心底的爽。还是早晨,又没有阳光,林间阴阴暗暗,鸟儿时唱时吟,脚底的节奏稳定如一,直觉脚下生风,轻快得好似要飞起来,终于懂得什么是身轻如燕了。不知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中的你,总是拥有一身傲人的轻功,想要去哪就去哪,在屋顶,在枝头,在树梢,在山巅,轻轻一踮,就掠过万水千山,那种恣意畅快,无可比拟,就像天地的无限辽阔,就像心灵的无限自由。石阶上行走的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山间的花草树木,林间的鸟兽虫鱼,全都隐没不见,只有我在其中,静默行走,怡然,无它。
忘了说,一路上伴随脚步叮咚的,是清清泉水。怎么会说出“叮咚”二字呢?实际上,她们一路跟随我,围绕我,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她们在浅浅的溪间,在深深的湖底,在高高的岩上,无论是躺着,还是卧着,无论是流动着,还是奔泄着,都是给人一种静默,温柔,含情的姿态。华严湖的水,比漓江的水,更绿,更静,更深,白玉兰的桥栏倒映在湖里,周围的群山倒映在湖里,蓝天和层层叠叠的云朵倒映在湖里。凝视那绝美的画面,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人间还是在幻境还是在天堂。湖边有一垂钓的渔翁,我把他的钓竿拍入画面,那细细的一枝斜斜伸出,有没有不羡神仙只羡翁的感觉?
绕着华严湖的平路走完一圈,由刚刚的石子路,拾级而上。台阶翠绿翠绿,不知是青苔,还是绿树成荫的缘故,石阶上凸凸凹凹的,形成一个个小槽,盛满了昨夜的雨水,犹如小小的酒窝,盛开在这飘满清香的石阶上,甜醉了心窝。心底的欢喜,快乐得好像要溢出来。与夏日的清凉南岳,不期而遇,实在不由得不欢喜。
路边有一八角凉亭,亭内有一老夫妻,正在认真地打字牌,他俩都戴着老花眼镜,爷爷把包斜挎着,满脸平静淡然,奶奶烫着卷发,脸上带着笑容。我觉得她的笑容里有着一种骄傲。这山间,这陪伴,这爱情,带着一份独宠,怎能不骄傲?
在逐渐向上的陡峭的台阶上,赶上了两个结伴爬山的老奶奶,奶奶们穿得干净清爽,走在前面的个子高高,后面一个语音清脆。追上前去,攀谈起来,前面那个竟然八十多岁了,竟然腰身不见佝偻,脚步还这么轻快!奶奶,可否将长寿养身秘诀稍稍传授?后面那个也七十多岁了,她俩结伴住在下面一点的疗养院,每月一千多元,一年住上几个月,每天来爬上一趟上山,不走远了,锻炼锻炼一下腿脚就好。这份逍遥自在,神仙也不过如此。
阳光终于露出头来,洒下金光,溪流间的大石头,或明或暗,缓缓流淌的溪水,或明或暗,溪上的翠枝,或明或暗。风儿徐徐吹来,汗水湿过的身心,倍感清爽,眼前分外明亮起来,清翠起来,林间奔腾跳跃的各种鸟儿,偶尔会有一只飞到面前,啾的一声,又飞远了。小精灵,别来扰我,我也要在这里找一栖息之所,可否容我静静找来?
弯弯的拱桥,你曾在谁的梦里?桥下的水,桥上的人,桥这边的绿叶,桥那边的阳光,浸湿过的心,淋湿过的梦,都在这画框里停止冥想,凝滞成永远的风景。
她肯定也曾做过扬帆大海的梦,你看,她从岩间跃下时,也是那么跌宕,用绵延的水流冲出滔天的气势,可她是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子,怎肯为了自己的快乐,牺牲这一山灵秀?她定是深深爱着南岳这一片山的,她收敛了光华,静默成流动的姿态,把自己变成陪伴和守护的温婉模样,感动和感化着前来朝圣和瞻仰的人们。
山间的居民,也很懂美和艺术的,这样的客栈,在你经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洗礼后,突然撞入眼帘,带来强烈震撼,身体有一千万个细胞在呼喊:“留下来,留在这里!”山间岁月,日子悠长,与白云苍狗为伴,悠哉悠哉,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