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青岛我是临时起意想去的,课上到一半掏出手机就订了一张单程票。没有攻略制作,也没有明确的计划。出行的当晚窝在床上一口气改了三小时的论文,看了眼时间,才赶忙收拾些东西,拉着箱子到北京站的时候列车已经就快要出发。
早上的水雾弥漫了整座小城,你是看不清路的,看得清的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可是什么才算是看得清呢?我们如果总是从巷口就看通了巷尾,我们就看得清了吗?不,你看被白雾吞没的一切都在悄悄消失掉,努力告诉你,忘掉了你平日所见,忘掉这条街道两旁的建筑,忘掉它是不是有路灯,忘掉你最喜欢它那个角落,忘掉你最讨厌的那一块,忘掉它的名字.. 你要给白茫茫的这一片,不偏不倚的态度 。它努力把事物吞掉,想让我们学会抛弃偏见。街道也期待雾气散去时,你是不是重新认识了它。可是我想它绝大多数时候,是要经常失望的。因为我们总是不懂,不懂自己被偏见所吞噬,不懂偏见蒙蔽了自己多久。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欣喜以为知道了全部。
在老舍先生的故居里瞥见昔日文人生活的剪影,门前那棵被写进文章里的银杏树在春日里生长。屋后那间先生常去的荒岛书店正在营业,旁边的街道随着旅游业的发展被改造成文艺小资风。我想旧时该更真实一些。沿街拍摄的人们,或婚纱组或游客组。嬉嬉闹闹,小巷便不再是小巷,我亦不愿再多留。若是先生见今日景象,怕是会逃之夭夭,些许杂文也写不下去。 人群为何不愿停止聒噪。
我是很想去看看萧红故居的,忘了什么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她。也许是在某一百无聊赖的周几 在某个图书馆,有一本被放在架子中间位置的书,我一开始是被她名字所吸引的。想来上几个年代的文人大多以男性为主,能与沈徐等并列一书架的萧红,必定是个奇女子吧。我有时候很怕先入为主的观念,因为这样就带着偏见。我先前是知道的,萧红一生有多难。现在回想,她怀着身孕倒在路边却无人理睬的画面,依然让人心疼。所以我常常以为萧红的文字也是苦涩无比的,后来再看《呼兰河传》我才知道所有的遇人不淑与煎熬都不是真正的她。她在呼兰河传里的文字,平等朴实又真切,满足了我对那个年代的想象。被生活所蹂躏鞭策的人,没有失去内心的细腻和充盈,多么得不容易。我后来为什么没去,是因为我在怕。当你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年代没有任何印象和希冀的时候,那是最好的,你去看什么就是什么。你并不怕先前的希望也许会破灭,怀着希冀是好事,至少我现在依然这样认为。走得近了看得清楚就一定好吗?对有些事也许是对的,但它并不一直是对的。人们一方面害怕接近实物的本质, 却又一直在试图发现真相,矛盾得很。
好久以前,我就一直想在青岛的海边喝啤酒。想握一袋酒就在海边坐一下午。在青岛的几日,我天 天要溜达到海边,有时候早上去,下午也去,晚上还要去。但我到海边的时候,总是空着手的,也许青岛的海就是青岛的酒。我是从中山公园走路过去啤酒博物馆的,也不算太远。 买了票从厂门进去,跟着一个讲解团絮絮叨叨啤酒的来源与发展。在历史馆的末端是一个同样带有年代感的站立式酒吧,我凭着门票取来杯原浆酒,靠着世界啤酒博物馆前的圆木桌,酒喝到一半就准备离开,有位阿姨直喊:小妹妹,小妹妹,可以把你的酒借给我拍个照么?我自然是欢喜的。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觉着自己的脸发红,脚似乎踩不着地。原浆酒的后劲儿实在不容小觑。
我在总督旧址前看到许多写生的旅人,他们带着异乡的面孔。在德式建筑群里似乎毫无违和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外自己才是异客。我在他们旁边呆了挺久,你看那一幅幅饱经风霜的脸却带着笃定的眼神,他们不是用手在作画,而是用眼,用脑,用心,用尽自己一切情绪整个投入了进去。你看他们也不回应行人的话,就好像整个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自己眼前的风景。 你说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经历过多少生活才能有此笃定又祥和的神情。
-列车随记-
到半夜三两点的时候
一整个车厢的人都睡着了
我独独睡不下去
列车颤抖着前进
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
看那睡着的人千姿百态
往常我们是绝没有机会
看到彼此熟睡的面容
这是亲密关系之人才能目睹的一面
我们因为这趟列车而共度过的这一夜
看起来明明是那么有缘和静谧
可清晨醒来
好像什么都不复存在
列车抵达我们提着行李就走
头也不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