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话说古代，江南，人们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船。尤其是晚上坐船的时候，是很无聊苦恼的时候。乘客们就爱高谈阔论，打发时间。有一次，船上有一个书生，在那里大发宏论，大家都很敬仰的样子。旁边有一个僧人，被书生的气势压倒，不敢抢地盘，只好蜷曲着身子躺着，很是憋屈。听着听着，僧人发现了一点破绽，就问书生：“先生啊，我有个问题。请问，澹台灭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书生回答：“两个人。”僧人又问：“再请问，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啊？”书生很鄙视的回答：“还用问，当然是一个人了。”“哈哈哈”僧人大笑，“啥也不说了，我先伸伸腿吧！”
二
上面这个故事出自明代张岱的《夜航船》，写在这本书的《序》中。
《夜航船》，这本名字很特别的书，是一本讲“典故”的书。这种书，古代叫类书，现代叫百科全书，也可以叫辞典。
三
为什么张岱要写这样一本讲“典故”书呢？回忆下开始讲的那个故事。漆黑的夜，船在水上漂行，小小的舱室里面，昏黄的灯下，你正与同行者高谈阔论。这时，你怕不怕别人要“伸伸腿”呢？于是，张岱就说，“吾辈聊且记取，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翻译过来，就是“读读我的《夜航船》吧，虽然没有太高的学问，至少可以防止伸伸腿的事情发生。”
四
学典故对于读古文或者了解古代的故事很重要。
大家在读《滕王阁序》时，可以看到这样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这其中的“星分翼轸”是什么意思呢？很多人恐怕就是死记硬背过去了。其实这就是一个典故。
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夜航船》中《分野》一条：“角亢氐：郑，兖州。房心：宋，豫州。尾箕：燕，幽州。斗牛女：吴，扬州。虚危：齐，青州。室壁：卫，并州。奎娄胃：鲁，徐州。昴毕；赵，冀州。觜参：晋，益州。井鬼：秦，雍州。柳星张：周，三河。翼轸：楚，荆州。”
原来，我国把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和地上的九州进行了关联。这种关联就叫分野。“星分翼轸”这句话就用这个典故，说滕王阁位于荆州地区。
再看其他的几条。
《饕餮》：“《左传》：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不可盈厌，天下之人谓之饕餮。”贪吃不可怕，可怕的是吃不饱啊。
还有《三楚》：“江陵曰南楚，徐州曰西楚，苏州曰东楚。”看了这一条，是不是就清楚了项羽为什么要叫西楚霸王了呢——项羽的老家（现江苏宿迁）就在古徐州地界。
五
《夜航船》这种书读起来，有意思，但也很枯燥。虽然是一个一个典故，可不是所有的典故都很好玩，也不是所有的典故都能让你有原来如此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你还能看到不符合你认知的条目。古语云，“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本书里的内容肯定不全可信，也不可全信。毕竟这是一家之言，还是几百年前的一家之言，肯定有疏漏错误的地方。连我们现在从海量的互联网信息中搜索出来的东西都要打问号，何况这些古书？
六
也许有人会说，现在有互联网了，这种纯知识性的辞典要看吗？遇到了查一下不就行了？
是啊，现在有网络了，各种搜索引擎非常发达，很多问题都能搜索到答案，很多概念都能搜索到解析。不仅仅像《夜航船》这种书，很多人连《新华字典》这种工具书都不再使用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真的什么东西都能搜索到吗？确实，《辞典》编出来不是让人背的，有了信息技术，有了网络，一本数字化的《辞典》，在计算机或者手机上查找一个词条，非常的快速方便。但是，要注意一点，至少目前而言，搜索的依据是文字的匹配，而不是意思的匹配，而像典故这种东西，它未必就是文字表面的那个意思。如前面提到的“杜宇”是个人名，而“星分翼珍”中也没有提到“分野”这个词，直接查辞典，你可未必能查出结果来，还是需要相关知识的补充才能成功的。
七
当然，阅读《夜航船》这类书最直观的作用，就是张岱说的，可以保证你经常可以“伸伸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