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百 合
作者：曲中堂
百合的花语：逝去的还会回来。
而我独爱那长在田野里清醇健康的野百合！
——即使逝去，香意犹在心间！
我轻轻拭去上面的尘土，一行小字隐隐显现：如果说人生的离合是一场戏，那么百年的缘分更是早有安排……
——题记
1、
那年，我高二。
一个炙热的仲夏，一种郁闷的心情。
因为是周日，我便到公园去寻觅一种清凉。
县城的小公园，人很多，但不吵。
我轻轻溜过一对窃窃私语的孩子
在一丛丁香树下坐了下来。
轻咬着一片苦涩的丁香叶，我在构思下一片小说，
情节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那年，他二十二岁”
我习惯这样的开头，
“她小他十一个月，他是金牛座，她便是双子座。
双子座的女人擅变，但他信命！
他们是邻居，父辈又是好朋友，所以
从小他们便一起玩过家家
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上学、放学在一起走，风雨无阻十几年！
在大学的时候，他总骄傲的对朋友讲‘我俩相恋二十一年了！’他们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一阵清脆的画眉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闻声望去，另一丛丁香树下，一位清秀的女孩在写生。
大大的画板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只看见她半跪的腿边趴着一顶白色的太阳帽，
上面火红的蝴蝶结恰似一只孤单的蝶儿飞舞在草丛中。
没有花，怎么会吸引来蝶呢？
我倒愿意成为一朵艳丽的野百合，来弥补这个缺憾
——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
喔，想到哪儿了？
对！“转眼间，男孩和女孩就到了大四。大四呢，便面临着就业的压力……”
想到这儿，我实在不愿拆开一段佳话，
但，我的骨子里似乎一直在流淌着悲剧的性格。
“女孩为了能去新加坡满足她那刻虚荣的心，跟随一个大她二十岁的港商飞走了……！”
“嗨，大作家，想什么呢？我…不会打扰你吧？”
我一愣，这个清秀的影子已立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四目相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噢，别…别这么叫，我会骄傲的，呵呵。你？好象是三班的？”
“谢谢你做了我一个下午的模特，看看吧！”
说着将手中卷着的白纸慢慢展开：
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卧在草地上，凝眸远视；
身边一只火红的蝴蝶翩翩起舞。
“呵呵，谢谢！恩，不过有点虚构吧，你看看这儿，没有花，何来蝶呢？”
我环顾着四周。
“没有花？你不就是一枝香气四溢的野百合吗？”
哦？难道是巧合？？？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
“噢，是这样…..”
被关羽称作忠义，是件很尴尬的事，
同样被这样一枝清秀称作香气四溢也很羞愧。
所以，她成了那株高雅的百合花，而我，就成了蝶。
带上帽子的她，就是一桢绝美的风景：
一只蝶儿执着的在一株高雅的野百合上轻轻飞舞，
欲落，却又怕破坏这一份美好
“凝眸飘香处，蝶影相依偎”。
2、
她是三班的枚，我是六班的伞。
作为学生干部的她，组织了一次英语party
我对此也有点儿偏好，她就找到了我。
由我俩共同演绎了一出我特意编写的短剧《 My heart will go on 》。
其中有这样一个场景：
男主角要去国外留学，临行时，两人在秋风萧瑟的站台相拥而别，互立誓言：此心永恒。
到了这一节，舞台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徐徐而起
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我慢慢的走近了枚……
当我张开双臂，那颗不安分的心啊，简直要跳出来了
但是我们仅仅相视片刻，我就被她那透彻的眼神打败了——
我们是“执手而别”！
回去之后被宿舍兄弟好一通扁。
奖是没有得到，但却缩短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3、
于是我结束了以前如我写的文字一样糟烂的生活。
于是在校园那曲曲弯弯的丁香路上多了两个并肩而行共听一只CD的影子。
我偷偷的把耳机的线剪的很短，
“你到底什么居心？就不能换一只新的耳机？”
在我的脸第三次碰到她的脸之后，她扬起故做生气的小嘴问我，
我本来想说，嫌线短？那还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听呢？
但我就是再伟大，也不敢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Say！”
“假如和你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突然离开你，你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呀，这和耳机有什么联系吗？”
“喔，我这个人啊，比较怀旧，这台CD机是我三年前生日时朋友送我的，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所以怎么忍心将耳机换了啊？”
“呵呵，你的嘴够厉害，只是到最后还不一定谁抛弃谁呢！”
？？？
4、
从良心上来讲，同她在一起，我总有些不安，
因为她太优秀了！因为她太清醇了！
一天晚上，一个兄弟找到了我，说老六被人扁了。
我们就在校门外商量着去摆平这件事。
不巧正被她最好的朋友丽看见了。
我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就尽快同他们去网吧找那个人
还没有走出200米，就看见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
站在我面前的枚。一脸怒气，那双眼睛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凄婉的命令。
她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那样定定的看着我，兄弟们一看这状态，就扔下我走了。
我内心的矛盾却斗得昏天暗地——选择兄弟情谊，还是她的真情？
最后我只来得及抛下一句
“你回去吧！”
就追他们去了。
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的重义气，才得到现在这个地位，但是…我也实在不愿意伤害她啊！
那一夜，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做事的时候，她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动……
第二天醒来，枚坐在我的床头抚摩着缠着纱布的手臂。
丽不我大骂一顿
“你很英雄，是不是？你知道枚昨晚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怎么也不为她想想？”
“枚，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含着自卑的罪孽感！”
午餐后，走过丁香路时，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怎么了？恩，让我看看，…也不热啊？”
我拿开放在我头上的她的手
“你想想看，你呢，学习那么好有那么漂亮，而我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干，这是自卑，而如果明明知道自己不配和你在一起而又不能离开你，这就难免不感到罪孽了。”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真是有病！为什么那么看不起自己呢？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应该振作起来，改变现在的状态，放弃不该做的事情。你知道么？……喜欢一个人，是…是不需要理由的！”
5、
伤好了之后，秋季篮球联赛也拉开了帷幕。
有了她在一边远远的关注，我信心倍增
正当我们班级以大比分领先之际，拉拉队又齐声高唱我门的队歌——《好汉歌》，
——最后我那一记精彩的灌篮和着裁判终场的哨音赢可比赛，也结束了我以前浪荡的日子。
高三了，也该有点正事了。
枚是个很聪慧的女生，而我又恰恰喜欢她那朝气蓬勃的性格，
于是，和她在一起我很舒服！
6、
平安夜，我约了她去“小男孩”。
这间浪漫的咖啡屋，我已经关注很久了。
暗灰色的藤椅，咖啡色的桌子
淡淡的灯光和着清悠舒缓的音乐静静的流淌……
可我却没有太多的心情欣赏，我想的是，会失去几张人民币
还好，她只要了两杯“维也纳”。
“枚，我想起一句话。”
“你总会有感慨，说吧！”
“记得有本很糟烂的书上写过这样一句很有哲理的话：要想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不是真心对你，就要看她是否知道为你省钱。”
“哦，是么？”，
她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小姐，再来两份鸡排、两杯奶茶还有…还有…我看看menu。”
我的天，我真多嘴……
“呵呵，你别臭美了，谁是你女朋友？！”
这小丫头荡漾着一脸灿烂！
“噢，是我错了，对啊，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是带着别人的女朋友出来散心的呢。呵呵”，
看着她惊愕的样子我故做不好意思：
“我有点佩服自己的能力！”
“你？！……”
“哎呦呦，我又错了，瞧我这张破嘴，呵呵，别生气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把我哄好了吧！”
我的天，我…又出难题了！
“生气呢，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相信冰雪聪明的你不会不明白的，所以，呵呵，别傻了！”
“不行！”
“气坏了你，我会…心…疼的。”
还不行？
“ 噢，对了，科学证明，生气时，体内会产生一种毒素，在脸上以暗斑的形式出现，所以，呵呵，为了你的美丽，还是不要生气了呦！”
“哼！你够厉害，算你聪明，呵呵…”
看来，对付女人还真得用这一招——对付她的弱点！
“伞，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吗？”
枚用小勺轻轻制造着咖啡的旋涡。
我靠，这里的东西这么贵，怎么舍得吃啊？！
“不，我…我饱了，嘿嘿。”
“饱了？你没吃什么东西吧？！”
“哦…是这样的，有一个成语叫做‘秀色可餐’，你应该听过吧？”
“你？！…你真的好坏哦！”
这么昏黄的灯光，这么舒缓的音乐，再看着枚开心的样子，我第一次感觉到有种莫名的向往……
“伞，你明年打算去哪里读大学啊？”
问我何去何从？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打算今年在北方度过最后一个冬天。”
“你就那么喜欢南方？”
“不是喜欢，是想体会一下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不想一辈子在一个地方自生自灭，重复那种没有意义的日子，我感觉那是在浪费我的青春和生命。你呢？”
“我也想去南方。”
哇噻！
她咽了一小口咖啡。
奇怪，就连喝咖啡的样子也是那么可爱——
“不过，我想过那种安稳、平静的生活。那，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我平生有一愿：带着一支笔和一架相机云游天下，用我尖锐的笔端写尽人生百态，用我独特的视觉观尽世态炎凉！一路走，一路创作，做一个自由撰稿家，去泛舟漓江、去大漠走马、去烟波浩淼的洞庭湖…去涉足那些很少有人到过的地方，追求自然的和谐与文明。”
枚侧着头，很专注的听我幻想。
“你想的到是很好，不愧为文科班的，真的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 怎么这样说呢？难道你不喜欢吗？”
枚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是微笑？强笑？还是苦笑？
枚继续用小勺在杯中划着圈，
之后又很专注的看着那旋涡。
“枚，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呀，我没想什么。”
只是摇了一下头，眼神依旧那么执着。
“不对吧，你一定在想什么，我可以猜到，你相信吗？”
“我本来什么都没想，可你却能猜出我想什么？那好，我看你怎么做这无米之炊！”
枚终于又来了兴致。
“好，那么现在请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双眸依旧那么明亮，宛然清泉汩汩，水汪汪的，特别漂亮。
不过，这次我没有避开她明亮的目光。
“注意了，此时此刻，你心中正在想——看你能不能猜到！对吧！呵呵”
“哦？——哈哈哈…，你够狠，你真坏啊呀”
“嘿嘿，连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就称做：可以洞悉你的心灵吧！所以，我宣布，你被俘虏了！”
7、
郊外的天好蓝！
“枚，你说老天为什么把好的机会都让给了我？”
二00三年的二月十四日，不再春寒料峭。
和风抚面，还夹杂着丝丝泥土与青草的芳香。
我们坐在草地上，枚依偎在我的肩头，目光随着思绪在天边飘扬。
散落的长发在我脸上撩动，制造着我内心难以遏制的汹涌澎湃……
看着远方天际悬挂着的风筝听着周华健的《风雨无阻》……
“伞，如果我是那只风筝，你的手中会有一根线吗？”
“枚，如果你是那只风筝，我就会有天一样广阔的胸怀，任你翱翔！”
和枚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不再感到空虚，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学习成绩也渐渐提高。
8、
晚上，以前的兄弟老六找到我，说心情不好，要我陪他去喝酒。
这是半年以来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在一起，似乎已经有点疏远了。
桌上的空酒瓶渐渐多了。
“老六，别喝了，伤身体的。今晚你到底是怎么了？”
“伞，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爷们！”
“哦。”
“但你为什么那样做？”
“？？？？？？”
“你为什么为了…为了一个女人，而破坏了兄弟的情谊？！”
“我？什么时候啊？你TMD喝多了吧！”
我有点恼火。
“岩和枚初中时候就很好，要不是你，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你还装傻？你知道岩付出多少吗？你知道他心中的感受吗？”
“……”
老六歪歪斜斜的回去了。
帮他付了酒钱，我到不知所措了。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那一夜，老六的话一直敲打着我的大脑。不记得在街上走了多久，一任清冷的风吹开我的衣服，那刺骨的寒气迫使我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心情。
和枚相处的日子，很平淡。
平淡得如同轻轻吐出的烟圈，
烟圈最终要消散的，可我们呢？
她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女生，单纯得拥有一颗孩子的心。
我又开始了残酷的选择：
天平的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枚。
我渐渐的疏远了枚。尽管我很不情愿！
枚似乎觉察出我在故意躲避她。
两天之后，丽找到了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不理枚？”
丽也是一个快言快语的女孩子，
“她哭了好几次了，现在连饭也不吃，一个女孩子能够为你做这些，你看着办吧！”
尽管我的心在滴血，然而一想到老六的话，就再、也没有去找枚。
我请了病假悄悄离开了。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伞，它生存的意义就在于让伞下的人不受风吹雨淋……
9、
两个月，是那么的漫长。
回到学校，离高考仅剩一个月了，乱糟糟的教室有些萧条。
同学们都正忙着写留言、照相、送纪念品。
可这一切似乎离我都那么远……
我在众人奇怪的注视下回到座位上。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是丽写来的，
“伞，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就忍心欺骗枚？你太虚伪了，这么长时间你去约会另一个他了吧！脚踏两只船！恶心得要死，你也配和枚在一起？”
“？？？？？”
什么两只船？弄得我一头雾水！这到底什么怎么回事？？
我去找丽。
她没有理我就走开了。
中午，我回住处。
在胡同里意外的撞见老六和枚挽着手走过来。
我呆住了。
“伞，看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走也不说一声？…”
老六手足无措。
“……”
老六急急忙忙带着枚从身边走过去。
我没有回头，默默拣起从手中滑落的衣服。
总算明白了！明白了丽那“脚踏两只船”的含义。原来全是老六在造谣！
我想起老六那晚的话是那么刺耳，
他的这场戏导演得太好了，蒙骗了所有人，包括枚！
也只有我和他明白这中间的故事。
兄弟呵！当初在酒桌上大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老六，居然做出了这等损手断脚的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晚我在网吧通宵，老六也在。
他在专注的看着肮脏的图片……
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枚，似乎野百合的清纯正在一点点被玷污……
“老六，我X你妈的，你还是人吗？”
我扑了过去……
我被网吧老板赶了出去。
别了，那株曾经高雅的野百合！
别了，你的蝶！
10、
那年，意料之中的，我落榜了。
落榜的我继续追求我心中的完美。
十二月十四日，我在烟波浩淼的洞庭湖畔，
得知老六出事的消息时，我到很平静，
手中的相机依然不停的闪烁，被污染的自然不停的走进我的眼帘。
那一个星期，发生了三件令我悲哀的事：
柯受良的暴命；
萨达姆被捕了；
接着——双子座流星雨……
是老天在哭泣，还是你在倾诉？
这里的冬天没有雪！
2004.2.14
后记：
写在二00四年的情人节，很匆忙。用来祭奠那逝去的……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