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江城,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伴着微风,树叶被敲打着沙沙作响。雨,似是要越下越大了……
书生拉了拉书箧的背带,拂了拂额庆的水滴,长袖半掩着面向不远处的亭子小跑而去,他得赶着在雨变大前给躲进去。亭子里,是一位才刚躲进来的姑娘,丹青水袖,一袭素衣白裳。
书生来到亭子前,不觉竟看的失了神,他好像是在哪见过这位姑娘的,那种感觉,彷如梦境中那若隐若现般披着一缕轻纱的模糊倩影。
“你这个小书童,外面这么大雨,你快进来啊。”她开口说到,然而书生不觉,依旧看的痴迷。“小书童?”姑娘喊道,“你,莫不是被雨淋坏了吧!”书生恍然,又以袖掩面,悄问道:“姑娘,外面雨大,小生可否暂借小亭一避?”声音,说的有些颤抖。她噗哧一笑:“你这书童倒真是傻,这又不是我的亭子,你又如何不能进来?”书生踉跄走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你这书童……”,“小生不是书童”,书生抢在她前面答了她的话,“小生虽生的瘦弱了些,却也是寒窗十年的一介书生,算来,今年也到了及冠之龄,只是还未曾加冠罢了,此行,也正是为了前去考取功名的。”她顿时语塞,竟一时忘了该说些什么,双颊泛起的红晕,像极了三月里春风抚过的那抹桃红。
书生偷看了她一眼,双颊微微发烫,不禁有意拉开了距离,默默来到角落,放下书箧。“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她率先打破沉默。书生只轻应了一声,却不敢再正眼看她。他怕,她会看穿些什么……
她不言,他亦未语。
许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抑或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悸动,书生打开了书箧,取了一支竹笛。“想不到你这傻书生倒也不傻嘛,除了读书,竟还会这个”,她眼睛一亮,抢过便吹了起来。书生嘴角隐笑,似是窃喜又略显不安,“这是笛,不是箫,该是这样吹的。”书生悬空做了个示范。“不吹了不吹了,还是你吹首曲给我听吧!”她没吹响,还了他,他有些失落,接了过来。“要不你教我吹吧?”她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说道。“雨停了,我也就该走了,你,又如何能学的会?”他望着亭外的雨,答的很轻,轻的,似是不愿她听见……
她转过身,望向亭外,眉头紧锁,他看着她,默默而不敢言,吹了一曲《长相思》,柔情种种,悉数都藏在了每个音符里,他知道,她是听不出来的。她亦是听的很认真,确实,她只是单纯觉得很好听而已,不善音律的她,又如何能像文君一样心有灵犀的听出相如的求凰之意?她凝视着亭外,面露忧意,好像在担心这雨,会突然的停了下来。“笛者,涤也,每当有所思的时候,也便只有你才是我最忠实的听者了,你说,区区一介草民,安敢妄得姑娘垂青,一介书生,又何必如此长情?”一曲作罢,他对着笛子轻轻念叨道。说的,更像是在自嘲。
“对了,你这书生,还没介绍名号表字呢。”她转过身来,向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问的一字一顿,略显羞怯。书生偷瞄了一眼,连忙又收回了目光:“小生一介草民,功未成,名未就,谈何名号表字啊!”书生说的有些无可奈何!“我,叫阮如颖……”,“阿颖”,书生轻念到。“嗯,你在嘀咕什么呢?”她问到。“啊,没什么,是小生无礼了,”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他向她拱手作揖道:“还望阮姑娘见谅”。
她其实是听到了他在说什么,她只是想听他再叫一遍而已……
“如果可以,可否,可否将你这小笛子赠送与我?”她有些期盼的问道,“就当,就当咱们萍水相逢一场的缘分吧!”“萍水相逢......”他听的有些措愕,却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雨真的慢慢变小了,小的他也该离开了。他理了理书箧,向她做了个拜别的揖,留下了笛子,道了声别,便离去了,背影,很是决绝。
其实,他不知道,在他恍惚的瞬间,她藏了只手镯在他书箧,而那支跳脱,现在正静静的躺在他那书箧里,陪着他远去。而她亦不知道,那支留下的笛子里,塞了一方他很久前写给梦中她的锦绢,而今天,正好一起送与了她。
烦忧何所起?良缘抑或劫!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
“你一定还会回来的,”她嘴角浅笑,双手紧攥着那似是不听话不小心却又刻意滑出来的丝帕,一直目送着他,渐渐消失在了那场好像从未停过的霏微烟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