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玩吗？”

我看着眼前这位画着浓妆嘴里叼着香烟的女人，有些嫌恶的避了避视线，看向房间里，倒在一名陌生男人肩头的葵里，轻轻摇了摇头：“麻烦你进去转告葵里，明天我等她。”

“你是她什么人？”

我并没有回答她就离开了那栋住户楼。走在昏暗的街道旁，背后的住户楼映出惨淡的身影，路灯一闪一灭，惶惑得像一只即将死亡的萤火虫。

回到了家里，妈妈和幸太已经睡下。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翻开了相册。葵里戴着黑色的口罩，神色紧张的站在商场门口，背后的商店人流如织，强烈的日光从右侧倾泻而下，照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有那么一丝神圣，可是此刻，我却心烦意乱，看着这张从一个陌生邮箱里发来的照片，不太明白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门铃突然响，我拉回焦躁的思绪，起身去开门。猫眼里看到是隔壁的小孩治野。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治野？”

他咬着嘴唇，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奶奶她……”

“奶奶？奶奶怎么了？”我看见他使劲攥着自己的衣角，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但仍然试着让他说清楚：“别害怕治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奶奶她怎么了”

“奶奶……没救了……”治野开始慌乱起来，视线不定：“她打算偷走爸爸的钱去……赌博，但是被我不小心……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奶奶……是奶奶……她用棒球棍打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我……”

我看着他，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森一叔叔，我该怎么办？麻烦你帮帮我？我……很害怕……”

电梯铃响起，我闻声看过去，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是安助。

“森一？这么晚还没休息吗？……那不是治野吗？怎么了你们？”安助朝我们走过来。

我看了看低着头满脸不安的治野，一把拉过他，把他往我家里推， 笑着对走过来的安助说：“快进去吧，小孩子回来晚了怕被宇雄他们发现，说骂他，就在请求我能不能收留他一晚上。”

治野被我推了进去，我急忙掩上门。

“宇雄还在外面，我在百货商场看到他了。”安助跟我说，视线还很好奇着里面。

“是吗？他不是在报社上班吗？这么晚还在百货商场吗？”

“嗯，我看见他在商场门口……”说到这里，安助突然放低音量，凑到我耳边：“宇雄和另外一个女人在商场门口搂抱着，我亲眼看到的。”

“是吗……”我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倒是安助很开怀的大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男人有时候也是能够理解的，对吧森一？那我回去了，啊治野那小子我发现他又长高了，真是好，年轻真是好，回去休息吧森一。”

安助走后，我仿若卸下行李般轻松，却在开门看到治野铁青的脸之后又不安起来。

“治野……”

“安助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的，你不要相信。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处理奶奶的事。”

说到奶奶，治野又变得惊恐起来，眼神若有似无的躲闪，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治野？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现在去你家里看看吗？”

治野的家里乱糟糟的，客厅里堆满了很多吃的喝的，像办过一场派对。我四处看了看，问：“为什么会这么乱？”

“今天是我生日，请了朋友来这里玩。”

我看到电视旁的地上，有蛋糕盒子，于是问他：“十六岁吗？”

治野点了点头。

“奶奶在哪里？”

治野战战兢兢的走到浴室门口，对我指了指里面。我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门，浴室里黑漆漆，我找到按钮，打开了灯。明晃晃的灯光，照在空无一物的浴室里，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治野在我身后，屏住呼吸，颤抖着声音说：“明明在这里的……”

“你是说在这里杀的奶奶吗？”

治野哆嗦着点头：“是这里……她打我……我就跑到浴室里来，结果门柄坏掉了，奶奶就冲进来，发疯了一样打我，我摸到妈妈剪过头发的剪刀……于是奶奶就倒在这里的……然后我就跑到客厅里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奶奶没有动静了就进来看……结果奶奶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里一点杀人的痕迹都没有。”我看着四周，窗户关得死死的，地面上很干净，根本不像杀过人的现场。我看着此时的治野，他的瞳孔有些收紧，神色一点点的黯淡下去，退到浴室门口之后，他轻声说：“她被人移走了。”

“什么意思？”

我有点怔住。

“奶奶……被人移走了，只有这种可能……”

我再次察看这个异常干净的浴室，像新装修的房间，一尘不染。心里仍然不解：“你说被人移走了，那会是被谁移走了？”

“我不知道……”

“你的那些朋友是什么时候走的？”

“十一点左右他们就离开了。”

抬手，我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夜色渐黑，我惊觉这件事有点棘手，但想到明天也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实在不能再耽误，于是走出浴室，把浴室灯关掉，回头对治野说：“先这样吧治野，我明天还有其它事要做，今晚也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既然浴室里没有找到奶奶的尸体，那我劝你，最好还是报警，不然到最后事情更不好解决，相信我，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帮你的。”

治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似乎很低沉，肩膀微微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艰难的挤出话来：“森一叔叔……为什么……要是我报警的话我就死定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森一叔叔……”

“治野……”我走进他，想试着说服他：“难道你觉得不报警的话你也会活得很好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奶奶……还是死了这是事实治野，既然是事实那就要勇敢的去承担后果。”

“而且你主动承认的话，加上你刚满十六岁，罪行会减轻的。”

“不————”治野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我，眼里盛满了怒火：“你不可以说这样的话森一叔叔！我那么相信你，我认为你一定会帮我，至少不会让我去做报警这种愚蠢的事，我刚满十六啊，我不可以坐牢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不可以！我绝对不可以坐牢！”

看到治野激动的样子，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件事另有起因。但我不想牵扯太多事情进去，于是尽量缓解着他的情绪：“冷静一点治野，我不是要让你去坐牢，只是想让这件事情得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好，暂时不去报警，但我觉得今天晚上这里也不宜久待，你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森一叔叔……”

“不用担心。”我从钱包里掏出了钱，递给他：“这点钱你可以出去住一个酒店，但如果你想回你朋友那儿的话，也可以，但你绝对不能把奶奶的事告诉他们。”

“我知道了……”

治野哆嗦着接过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你爸爸……”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爸爸那儿我会跟他解释的，所以他要是联系你的话，你就告诉他你去朋友家玩了。”

“你快走吧。”我催促着他，他似乎还在犹豫什么，于是我把钱包里剩余的钱全部交给了他，并告诉他：“剩下的钱你拿去买点吃的，我现在没办法送你，所以你路上要小心点。”

“谢谢……”

“走吧。”

看起来像一个永远离别的场景，我对他挥了挥手。他在我的注视下，慢吞吞的离开了。等他离开后，我把钱包放在客厅的透明茶几上，迟疑了一会儿，本来打算回去的，却突然改变这个想法，悠闲的坐在了沙发上。

坐了快半个小时，我听到了动静。

“出来吧。”

果然，一扇卧室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缓慢的走出一个人，是奶奶。我看向她，步履有些紧张，朝我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在浴室的时候，里面的镜子刚好对着你这扇门，我从镜子里面发现这扇门有一条门缝，而且里面有光，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窗子外面的月光，对吧？”

奶奶明显很吃惊，她看了我一眼，慌张的眼神停在茶几上的钱包上。

“治野已经走了，我想奶奶你应该要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吧？”我发出一丝轻微的笑声。

奶奶见我并无任何举动，便放心的坐到沙发上，裤脚卷起，露出的一截皮肤微微泛红。她细小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月光，说：“治野这孩子……打算偷宇雄的钱，和他的那帮朋友一起，被我抓到了，治野是没有要伤害我的想法，但他的朋友却恶狠狠的拿起棒球棍打我，说怕我告诉别人，他们已经成年了，盗窃会被抓进监狱，我太害怕，假装晕倒，他们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