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5篇 《周南 螽斯》
【原文阅读】
螽zhōng斯羽,诜诜shēn兮。
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hōng兮。
宜尔子孙,绳绳mǐn mǐn兮。
螽斯羽,揖揖jí兮。
宜尔子孙,蛰蛰zhé兮。
【译文参考】
蝗虫展翅膀,群集在一方。
你们多子又多孙,繁茂兴盛聚一堂。
蝗虫展翅膀,嗡嗡飞得忙。
你们多子又多孙,谨慎群处在一堂。
蝗虫展翅膀,紧聚在一方。
你们多子又多孙,安静和睦在一堂。
【字词注释】
[1]螽(zhōng)斯:蝗一类的虫。亦名蚣蝑、斯螽,是多子的虫。亦称“蝈蝈”。触角细长,以翅摩擦发音。有翅种类多为草绿色,常栖息于丛林草间;无翅种类多栖息于穴内、树洞、石下或室内。一般为肉食性,也有杂食性的。有人说,“斯”为语词,亦通。
[2]羽:指翼。
[3]诜诜(shēn):形容众多群集的样子。
[4]宜:多。马瑞辰《通释》:“古文宜作,宜从多声,即有多义。宜尔子孙,犹云多尔子孙也。”尔:指诗人所祝的人。有人以为指蝗虫,恐非诗意。
[5]振振:繁盛振奋的样子。《毛传》训为“仁厚”或“信厚”,恐非诗意。
[6]薨薨(hōng):昆虫群飞的声音。
[7]绳绳mǐn mǐn:多而谨慎的样子。
(说明:篇首图片中的注音不同,应当为mǐn mǐn)
[8]揖揖:音义同“集”,《鲁诗》、《韩诗》均作“集”,群聚的样子。
[9]蛰蛰(zhé):和集安静的样子。
【诗歌赏析】
《螽斯》是一首以螽斯为喻祝人多子多孙的诗。螽斯就是蝗虫、蝈蝈,它的繁殖力很强,成虫产卵孵化的若虫极多,年生两代或三代。蝗虫生命力旺盛,又善飞,所以诗人又特以其羽为喻。
古人生活在农业社会,相信人多力量大,多子便是多福,他们看到蝈蝈旺盛的生殖力,自然要歌颂一番。《螽斯》就是借此作比,寄兴于物,即物寓情,祝福他人子孙昌盛。
关于此诗主旨,《毛诗序》云:“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点出了诗的主旨,但拖了一个经学的尾巴。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斥此说“附会无理”。方玉润《诗经原始》也指出“其措词亦仅借螽斯为比,未尝显颂君妃,亦不可泥而求之也”。
就诗语而言,“宜尔子孙”的“宜”,有“多”的含义。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古文宜作,窃谓宜从多声,即有多义。‘宜尔子孙’,犹云多尔子孙也。”
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前两句描写,后两句颂祝。“宜尔子孙”的三致其辞,使诗旨显豁明朗。本诗艺术表现上最鲜明的特色是叠词叠句的叠唱形式,六组叠词的巧妙运用。
《诗经》运用叠词颇为寻常,而《螽斯》的独特魅力在于:六组叠词,锤炼整齐,隔句联用,音韵铿锵,造成了节短韵长的审美效果,使全篇韵味无穷。
而且,诗意更是逐步递进: 首章侧重多子兴旺,“诜诜”是聚集,“振振”是兴旺;次章侧重世代昌盛,“薨薨”是虫儿群飞时的响声,“绳绳”是绵延不绝;末章侧重聚集欢乐,“揖揖”是会聚,“蛰蛰”是康宁和谐。
诗虽是平说,但平中暗含波折;六字锤炼极精,诗意表达圆足。易辞复唱,用墨如泼,读完仍有无穷余味流连于唇齿间。
此外,“螽斯”不只是比喻性意象,也是《诗经》中不多见的象征性意象。通篇围绕“螽斯”着笔,却一语双关,即物即情,物情两忘,浑然一体。在朱熹《诗集传》中,《螽斯》是比体首篇,故用以释比。
就诗篇编排而言,前篇《樛木》祝贺新婚幸福,此篇继而祈颂多生贵子,不仅顺理成章,或许也正是编者用心所系。
【《螽斯》学习中的反思探讨】
螽斯的主题~多子多福
“子孙”是生命的延续,晚年的慰藉,家族的希望。古时候多战乱,多饥馑,加上医疗条件落后,也多夭折,多殇逝。人命危浅,才要靠多多繁殖子孙增加保险系数,因而,繁殖力极强的螽斯成为人们艳羡的对象,“宜尔子孙”是对他人最诚挚美好的祝愿。
华夏先民多子多福的观念,在尧舜之世已深入民心。《庄子·天地》篇有“华封人三祝”的记载:尧去华地巡视,守疆人对这位“圣人”充满敬意,衷心地祝愿他“寿、富、多男子”。而再三颂祝“宜尔子孙”的《螽斯》,正是先民这一观念诗意地热烈抒发。
螽斯,作为繁盛生命力的代表,两千多年前就跻身《诗经》中,从此便成了吉祥喜庆的化身。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中藏有南宋时宫廷画家韩祐绘制的《螽斯绵瓞图》,画中的主角就是两只在瓜田里觅食的蝈蝈。
蝈蝈代表旺盛的生殖力,而藤蔓上的瓜同样也是多子多孙的象征。《诗经·大雅》中有一首名为《绵》的诗,开头便是“绵绵瓜瓞”,用白话文说就是,如同一根藤上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结实的瓜一样,延绵不断,这也是子孙昌盛的兆头。因此,在欣赏《螽斯绵瓞图》的时候,如果懂得中国人的文化寓意,能立刻想到子孙满堂、蓬勃兴旺的喜气场面,才算读懂了这幅画。
【《诗经》相关背景知识(5)】
《诗经》三百篇的编订
《诗经》从诞生到定型,陆陆续续大慨用了长达五百多年的时间。这么多产生于不同年代的各类作品,当然不可能是一次或一人编订的,只能是在这么长时间中经过多代多人先后工作才能够完成。
根据学者们研究,《诗》在周代先后经过三次较大规模的编集整理。
第一次编集整理是在昭、穆时代。西周前期制作的乐歌并不很多,而且主要是“周颂”和少数“大雅”与二“南”的歌诗,在昭、穆两代继续制作“颂”、“雅”诗,产生的作品较多。昭王又重视这项工作,继盛世之余韵,有可能和必要连同西周前期的歌诗一起,进行一次整理和编集。
昭、穆以后的西周开始衰落,外患严重,几代周王都没有什么作为,也很难确定三百篇中有没有这几朝新制的乐歌。厉王更是一位残暴昏君,那个时代只能产生讽喻怨刺之诗,而且还只有在厉王被放逐之后的共和时代才能公开,昭、穆之后的几朝不具备整理编集的条件。
宣王“中兴”时期,《诗》得以第二次整理编集。宣王号称“中兴”,他在位46年,“武功”、“文治”并重。在武功方面,他东征西讨,南北用兵,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边患,但连年征战,也消耗了大量人力财力,加重了政府和人民的负担,为国内的动乱和外族更大规模的入侵埋下祸端。
在文治方面,他确实是想把国家拉回到礼乐文化的正途,又大规模地兴礼作乐,也开放言路,允许政治讽喻诗和怨刺诗合乐公开歌唱。
宣王朝是三百篇中许多作品产生的时代,一些代表性的优秀篇章就在其中。为了工作需要,这个时期必然要对已有的和新制的乐歌,再作一次整理编集。
幽王朝11年西周灭亡,“二王并立”时期12年国运摇摇未定,直到平王东迁,这个时期又产生了“雅”、“风”中的作品。东周初期,平王在位51年,痛定思痛,自然希望振兴国运,沿袭西周政制,也沿袭乐官制度重整礼乐文化,更广泛地收集各国地方乐歌,以东迁前的公卿列士诗作补充二“雅”整理编定《诗》的传本,是必然决策。
二“雅”中的作品有许多宣王朝后期到东周初的作品,而《国风》中的作品更有大量春秋前期的地方乐歌,尤以王畿洛邑附近郑、卫两国作品为多。郑桓公是保护平王东迁的,甚至能左右朝政,所以《郑风》多(《桧风》也属于郑地),《陈风》、《曹风》也都在附近,是王朝政令容易下达的地方。在平王前期编集与今本《诗经》大致相近的传本,是可以认定的。至于“国风”还有少数春秋中期的地方歌诗,那只能是后来补充的了 。
《左传 襄公二十九年》记吴公子季札聘鲁,鲁国为他演奏周乐,演奏的内容和顺序,大体和现在流传的《诗经》相同,可以证明当时已经有了一个内容和编次与现在流传的《诗经》差不多的结集。
东周王朝的政治军事实力毕竟是太软弱了,诸侯争霸进行兼并战争。在春秋时期,“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旧制度崩溃,随着贵族阶级没落,周朝的礼乐文化也失去了群众基础。
“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论语阳货》)公元前506年,即孔子46岁以后,即不再见列国公卿赋《诗》的记载。孟子后来说的“王者之迹熄而《诗》亡”(《孟子离娄下》),指的就是这个礼坏乐崩、文籍逸散、动荡离乱时代的后果。
王朝和没落的贵族公庭,已经无力养活众官和百工,他们纷纷自谋生路。拿鲁国来说:“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磐襄入于海。”(《论语微子》)
整个乐官制度烟消云散,机构瓦解,连主管的大师、少师和乐师们一一走散,逃亡四方,经过周王朝几百年积累、制作和长期流传的《诗》,也流失于各处,散乱不全。
《诗》要流传下去,必然得下大力气重新整理和编订。这位最重要的整理编订的人就是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