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第四十九章(杨鹏校订本)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也。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也。圣人之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耳目焉,圣人皆孩之。
文:张慧姝
对圣人而言
道德经第五十七章:“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不欲而民自朴”,老子描绘了采取无为而治方式治国能带来的果效,即“民自富”、“民自化”、“民自正”、“民自朴”,也指明了实现无为而治的路径“我无事”、“我无为”、“我好静”、“我不欲”。在第十九章,老子也提到了实现无为而治的方式“绝智弃辩”、“绝仁弃义”、“绝巧弃利”。
本章的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老子是在强调无为而治的源头,即一颗“无私心”、“以百姓之心为心”的圣人心,装着这样一颗心的圣人,自我被完全忘却,自我的私欲和心念全然隐身。
换上这样一颗心去看天下百姓,就有了“等视万物”的眼光,“和光同尘”的胸襟,平等公义的坐标系就在这样的眼光和胸襟之下建立起来了。“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是大爱与大信;是有着如同基督耶稣一般的高度;是让天道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是跳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层面,而上升到了天空般的高度,具有了大海般的包容。
在10米的高度区分出的高与低、美与丑,在100米、1000米的高度还具有一样的区别性吗?在一盆水中注入一滴墨汁,整盆水都浑了;在大海中加入一瓶墨水,大海依旧平静蔚蓝。
因此老子接着说“圣人之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歙歙”,吸收接纳,也就是以“海纳百川”的姿态,包容接纳,有容乃大。想起了雨果的一句话:“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
“以百姓心为心”、“为天下浑其心”的圣人之心,就是比海洋和天空更广阔的心胸,是能够做到“我无事”、“我无为”、“我好静”、“我不欲”的心,是能够“绝智弃辩”、“绝仁弃义”、“绝巧弃利”的心,是能够“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的心,这样的一颗心,是实现无为而治的出发与源头。
对个人的启发
圣人的高度有些难以望其项背,作为普通人,又如何对待身边的善与不善,信与不信?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进一步思考:
第一:查理·芒格说,反过来想,总是反过来想。他说:“如果要明白人生如何得到幸福,首先研究人生如何才能变得痛苦;要研究企业如何做大,首先研究企业是如何衰败的。”不善的人,不信的行为,就是帮助我们反过来想的最好资源。在错误中,认清了错误因何发生,在被欺骗中,明白了诚信的可贵;在被缪待中,明白了公义的可贵。道德经第二十七章:“故善人者,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善人固然可以成为善人的老师,而不善的人,也可以作为善人的借镜。
第二:“不善”与“不信”,可以成为人生航行之舟上的压舱物。叔本华说:“一定的忧愁、痛苦或烦恼,对每个人都是时时必需的。一艘船如果没有压舱物,便不会稳定,不能朝着目的地一直前行。”不善与不信,也是自然秩序中的一部分,自有其功用。就如同毒药也构成解药的一部分一样,罪恶也构成德性的一部分。佛家有语:“金师炼金,垢随火去,真金独在”。困难、逆境、不善与不信,都是历练的火、锻造的锤,百炼千锤之后,才有真金和更新的生命。
第三:“善”与“不善”,是确定的吗?是能分辨的吗?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是由善意构成的。“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天下人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善与不善的界定,存在于一定的背景和时空中。换上不同的立场与角度看问题,或许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固执一方,思维僵化,必然是危险的。清代小说家刘鄂说:“天下之事误于奸慝者,十有三四;误于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十有六七。”这并不是说,我们今后就可以把奸慝者当君子,把君子当奸慝者,或者说混淆善与不善,信与不信,变成圆滑世故毫无立场之人。而是,换上另一种不囿的眼光,带上另一种更广阔的胸襟,去重新对待周边的“善”与“不善”、“信”与“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