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银杏,像达摩一样站在巷口,仓园巷,身后跟着一排低矮的小房子,像他虔诚的弟子,跟巷子名字一样谦卑,低着头,一个比一个矮,灰扑扑的,默念着佛偈,卑微的跟在这棵树后面。
大多数时候他像达摩般打坐,长眉低垂,心里想着普渡众生的绝妙法子,苦于暂时没有眉目,一阵风吹过,飘落几片叶子,漂落几声叹息。偶有阳光洒落,他便掩饰不住自己的风采,异于周遭的美丽颜色,在秋天的翠湖边。一从翠湖公园西门出来,谁也无法不被他吸引。即使沿着整个翠湖走上一圈,也没有哪棵树能有如此风采,智慧而沉默,哪怕夜幕低垂,喧闹沉落在翠湖里,酒精挥发完飘散在夜空里之后,他还在路灯下禅坐,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跟着残月消失在讲武堂的巨大门楼后面时,他还是一样的低着头,色即是空。
我每天下班回家都是在一个沮丧的时候,街上的每个人都慌里慌张,司机堵在圆通大桥,绝望的抽着烟,交警用完了最后的力气,只有骑电车的人还是那么精力充沛,每个人都想世界末日的恐怖分子,挤在狭窄的单车道上,哪里露出一条缝就全都涌上去,堵死那条缝,再等着下一条缝。
就是这样每个沮丧的下午,每个急匆匆、气急败坏的五点半,我都要像一个流浪者,看见达摩涅槃。西沉的太阳最后最灿烂的光,沿着染布巷,穿过钱局街十字路口彷徨的人群,顺着仓园巷照过来时,这棵树就站在那,光芒洒满全身,金黄的树叶飒飒而舞,歌唱着顿悟的喜悦,这是一天的静默和沉思之后的歌唱,大音希声,也许是一年的修行之后得道的轻松。翠湖边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喜欢每天下午去看望这位高僧大德,在秋天金黄的夕阳里,我也是一个轻松行走的,顿悟的达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