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久没有自省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做不好?你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扪心自问一个为什么?
看,这又是一个为什么。
我总不能坦荡的,舒适的,如被轻柔挠着小猫咪脑袋时它慵懒虚眯起眼儿一般,回答一个个大义凛然口吻的“为什么”,我总在怯弱,虽然没有达到为自己找借口的程度,但确实是在被问时哑口无言,无法从容说出——没有为什么。
树没办法说出为什么自己有时候是杂乱生长的小灌木,有时候是笔直入云的杏仁桉树,更无法解释为什么深秋时节的梧桐美得不像话时我却掉光了叶子。
我们共同呼吸着呀,地表的水分我们极力扎根伸展着,透彻着,纵深着,吸允着,一寸一寸,一厘一厘。隔壁的草儿,它如果问我为什么一起呼吸成长后我却比他强壮伟岸,我同样无法回答,并不是我满怀自得轻视于它,也并非我圣人之心怜悯于他,我只是像无法回答你的为什么一样,无法草率的定义——种子的基因,泥土的酸碱,空气的稀薄,时间的轮回。黑夜追逐着夕阳,雨滴追逐着天然林群的石块,他们不知道彼此玩乐了多少次,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年轮增加了几大圈,我甚至不知道这株小草问我的为什么,会被它子孙再问多少回。
我只能沉默着,接触着雨滴玩闹时倾泻的汗水,它给予我活着,就已经是“因为”了。
嘿,因为我始终活着,小草和风共舞时,野花被蜜蜂围绕时,蚂蚁细细从我根部碾行时,我也被云温柔笼罩着活着。我有时累了瘫软成灌木丛,有时弯腰谢礼成了迎客松,但大多数时,我都是笔直的、挺拔的、骄傲的迎着阳光,我穿越时空的界限,我藐视自然赐予我的年轮,我就这么活着,我希望大家也都这么活着。
不要随口去刺探无数个为什么,我坚硬的树皮无法透出我内心的沉默。
风曾经带信给我,海边新晾晒了渔夫刚打捞的海带,它的颜色和我有一些相似,我多想去看看,因为风儿说不久后她就要变成僵硬、腥臭的墨黑色了,她再也不能和我一般拥有美丽的青绿色,不能和我一般与风飘摇,她再也不新鲜了,我害怕。
我害怕见不到她,更害怕见到她。我害怕我触摸她扭曲的身躯而留下眼泪,又害怕我的眼泪灼伤她干枯的躯干。
我是见不到她的,我笔直地流泪着,此刻的我已经无法瘫软成灌木,年轮已将我雕琢长大成杏仁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