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余生时光是慢镜头

文,三尺晴

-1-

4岁,听见有人开玩笑说“你妈妈会变老哦”,我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14岁,青春期的我们桀骜叛逆,用全身每一个细胞抵抗父母的唠叨和善意。

24岁,我们那颗想早日自力更生、回报父母的心,被现实大海一次次冷冷拍下。

34岁,我们业有所成,家庭稳定,父母的存在感却越来越低。我们总有做不完的工作,赴不完的约会,每一桩每一件,都远比他们重要。

44岁,父母渐渐老去,他们不愿成为我们的负担,只能守着老房子,盯着旧电话,盼着我们能常回家看看。

54岁,父母或者已经忘记很多故事,或者无法独立行走、自理生活,或者耳聋眼花与世隔绝,或者,已没有或者。

……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爱的人不爱我”,而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2-

4岁,是综艺节目《放开我北鼻》中那个小帅哥Apple,听到伙伴无意间一句“你妈妈会变老的”而放声大哭。一遍遍地问着“我的妈妈变老了怎么办?”比得不到最爱的糖果还要难过。

孩子的世界很单纯,父母是他们的天,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心去依靠的人。或许有一天,当他们长大,渐渐懂得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渐渐地不再那么需要父母,也将渐渐不会再像小时候这样难过了吧。

父母在他们的世界里所占据的空间,会渐渐被其他事物挤掉,一点一点缩小,但我想,心底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永远会为他们而留。

-3-

14岁,是《小别离》中处于青春期的每一个方朵朵。跟父母大吵大闹,故意离家出走让她们担惊受怕,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立刻脱离她们的掌控……

我们的所作所为,一次次伤着父母的心。其实啊,她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只可惜,我们没能相互理解。

于是有了小别离中方爸方妈的相顾泪目抱头痛哭的一幕:“我觉得以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怎么到了青春期突然都变了?这青春期也来的忒猛了!”

是啊,我们在父母猝不及防中就长大了。

我们有了自己的心事,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突如其来的勇气,去拒绝她们的爱和关心。

-4-

24岁,我们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没有独立的生活空间,却有着最不现实的斗志昂扬,骨气热血。我们决心不再花父母一分钱,立志带他们吃香喝辣,却一次次被残酷的现实“啪啪”打脸。

跟好友出门胡吃海塞,点了一盘墨鱼饺子,黑皮,馅儿也很奇特。结账前,好友特意打包了一份带走。原来他是觉得味道不错,打算带一份回去给父母品尝。

我永远忘不了他说的“我父母那么大岁数了还没吃过呢,平时有韭菜茴香馅儿饺子,就能高兴半天……”,那句话就像像一面鼓,咚咚击打着我的内心。

后来每次吃到形式新颖的菜品,总会充满了负罪感。记得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我吃烦了的海底捞,我爸妈都不知道那是啥”,对此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说一句:海底捞,我带爸妈吃过了!我也没有吃过!咳咳。

-5-

34岁,或许是“媳妇儿和妈同时掉水里先救哪个”的无解之谜;或许是各种家庭伦理剧中的一场场婆媳战争;或许是为“要不要回家过年?要回哪家过年?”而争吵不休的亘古难题……

44岁,54岁……或许面临《奇葩说》中那个“父母提出要和老伙伴们去养老院,你支持吗?”的辩题,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是支持地兴高采烈帮忙收行李,还是不支持地怒目而视“去什么养老院,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或许只是在跟你演戏?因为她们太懂事了,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和负担,不想忍受愈来愈深的冷漠和多余,所以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多可笑?父母为我们操劳半生,到头来却要为麻烦我们而抱歉。

她们熬过了阵痛,熬过了青春期,熬过了彩礼和嫁妆,熬过了婆媳关系,熬过了生死难关,却熬不过对我们的爱。她们因为爱才跟我们见外,我们难不成还当真吗?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人生中,父母承担着多重要的角色?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软肋和铠甲;是别人不能轻易触碰的,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也是我所有不怕天高地厚勇气的源头和靠山。

-6-

4岁,被寄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我,无法每天见到妈妈,那时候每次分别,我都可怜巴巴地重复那句“妈妈,你后天晚上记得早点儿来。”

这句话,如今已记不清说了几年。

14岁,我还没到青春期。两年后青春期来临,跟我爸吵架最厉害那次,我摔门而出被我爸拽回来,然后我爸就哭了……

你无法体会我当时看到父亲眼泪的那种震惊……嗯我不想写了。

因为想到这里,我又哭了,不好意思没控制住。

24岁,这个狠尴尬的年龄,在别人已经工作挣钱养家的时候,我又读了个研究生,拖累我妈继续供,尽管她心甘情愿,并以此为傲。

研究生补助、辅导班代课、有人约稿的稿费,征文比赛的奖金和读者打赏,不仅维持了我日常的生活开支,还在参加某征稿拔得头筹后,带我妈跨越大半个中国玩了趟云南。

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虽然没有晕机,但还是有些难受和不适应。旅行途中,虽然她各种晕车,各种吃不习惯住不习惯,拍的照片还特难看,但我仍觉得能带她出门走走真好。

-7-

父母的天性使然,亲戚好友询问,总会故作漫不经心来一句:“哎呀那边也就是风景好,吃的我们真是不习惯,要不是怕以后老了走不动,我才不出去受罪呢!好在这么大岁数终于坐了次飞机,还是沾了姑娘的光,哈哈……”

嗯哼,谁跟我说以后再也不跟我出门了来着?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女人!

话说,因为我爹再三强调不要浪费钱给他买礼物,耿直的我听话照做了(其实是没托运行李怕过不了安检),然后被他阴阳怪气念叨了好几天!

嗯哼,谁跟我说爸爸不需要千万别乱花钱来着,这个口是心非的老男人!

家里的表姐表妹们,要么一边嘴上抱怨“我妈偏要吃好的住好的,太难伺候了”,一边带她妈国内国外玩儿了好多地方;

要么一边嘴上抱怨“我工作那么忙哪儿有时间陪你出去……”,一边给她妈微信上发大红包;

要么一边嘴上抱怨“绝对不能指望我妈拍照,以后还是聪明点自备自拍杆”,一边给她妈拍了好多美照在群里炫耀。

要么一边嘴上抱怨“要拍照换什么手机,直接用P图软件不就行了”,一边给她妈买了个iphone。

比如我,一边嘴上抱怨着“我以后要旅游还是跟朋友去,带你忒麻烦”,一边在这里美滋滋码字说着“带我妈出门走走真好”。

口是心非,原来不只是父母会。

-8-

传统使然,中国人大抵都一样,我们不习惯面对面表达“我爱你”,所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在嘴上故作埋怨,一边用行动表达爱意。

父母们也都一样,越老越敏感的像个孩子。她们很怕不再被需要,所以我们要像爱孩子一样爱他们,就像她们当初爱我们一样。

这世间一切的爱都指向团聚,唯有父母的爱指向别离。“子欲养,而亲不待”神马的遗憾,愿我们都不会遇到。

我24岁了,终于带我妈坐了次飞机。

我24岁了,才明白父母要的,从来就不是跟你去多远的地方,而是跟你有最近的相处。

我24岁了,才渐渐懂得了她们的用心良苦,也原谅了她们的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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