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临安初语
图|微博
01
新生开学。
邢沫单手拖着行李箱率先推开了寝室的门,放眼望去,四个床位的上下铺,空空荡荡,床对面的课桌整齐摆放着,桌面以及柜子空无一物,那上面蒙着的灰尘肉眼可见。
看来,其余三个还没来。
她谢过领路的师兄,挑了靠门这边的上铺,开始整理东西。一边整理一边暗自猜测,未来要共住四年的舍友们,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好不好相处。
想着想着,她嘴角微微翘起,确是蛮期待的呢。
擦拭柜子的抹布脏了,邢沫转身要去盥洗室洗净,这时,门“吱呀”一响,前后进来两人,先进来的女生个子娇小,一头短发,面容俏丽,面上没什么表情,与她视线对上,只微微点了下头,挑了靠近盥洗室方位的上铺。后进来的女生瘦瘦高高,身形窈窕,脸上带有婴儿肥,半长发随意披肩,见着邢沫,展唇一笑,大大方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辛离。”
邢沫也笑,忘了手中的抹布,伸出手,“你好,我叫邢沫。”
叫辛离的女生刚准备回握,未料触碰到的是抹布,哭笑不得。
邢沫尴尬地闹了个红脸,那个短发女孩注意到这一幕,也笑了,说:“我叫杨婉曦。”
三人经过这一出,陌生感顿消退不少,之后开始各忙各的,忙完后又一起相约着出去吃饭,顺便逛逛,熟悉熟悉校园。
邢沫个性大大咧咧,很容易就跟两个舍友熟悉起来,等她们有说有笑回到寝室,另一位叫缪言的舍友也到了。
开学不久后是新生入学军训,在军训期间,邢沫和几个舍友彻底熟悉起来,无论做什么,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人都是这样吧,初到新的环境,与其孤军奋战不如抱团取暖,至少,不会那么孤单,做什么都有人陪。
彼时的大一新生邢沫,合群是唯一能让她感到有安全感的方式。
那时不知以后,她怕极了一个人去打饭,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泡图书馆,一个人去超市。
她拒绝做那条孤独的鲸,她渴望经历一段像电影《阳光姐妹淘》里所演的姐妹情深。
抱着这样的期待,邢沫的大学生活缓缓拉开了帷幕。
02
只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有人的地方,摩擦是少不了的。
一个寝室住着,每天同进同出,大家的生活节奏从不同到统一,并没有让邢沫觉得宿舍关系变得更加亲密,她越来越感到窒息,仿佛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
比如上课时,她们习惯性坐最后一排,邢沫刚拿出笔记本,准备认真听课,好好记一下笔记,没想到刚翻开,还没写两个字,一旁玩手机的婉曦看到后立马开口道:“哇,做笔记啊,好勤劳啊。”没等邢沫回答,婉曦又转头和辛离、缪言说:“你们看她,多勤劳,到时老师给的平时分一定会很高。”
辛离、缪言点头附议:“对啊,好认真啊,显得我们好堕落。哎,人家到时期末考一定会很高分。”
邢沫动了动嘴角,扭过头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她们已经低下头重新沉浸在玩手机的世界中。
她只好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重新把视线投向黑板,只是眼神飘忽,后来老师讲了什么她不知道,也听不进去了。
当晚邢沫就失眠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是抄几行笔记,听一下课而已,怎么就断定考试一定得高分了?
而且,舍友讲话的语气让她深感不舒服,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她勤奋,反倒更像是一种讽刺。
类似这样的事没少发生。比如,没课的时候,邢沫刚提议说:“要不我们去图书馆看书吧。”辛离听了,对缪言说:“你看看你,人家要去图书馆博览群书了,你还在这玩手机,好好学学吧。”缪言头也没抬回了句:“是啊是啊,人家立志成为大作家嘛我瞎凑什么热闹。”
这期间,邢沫就坐在书桌前,却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她既感到尴尬又感到委屈,辩驳道:“不过是看一两本书,大作家哪有那么容易当?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也许是感到气氛有点不对,辛离率先笑出声,说:“就开开玩笑。不过啊,你要相信你自己。”
这时,从阳台洗完脸回来的婉曦,对邢沫说:“你去吧,我们太懒了,在图书馆一刻都坐不住。”
邢沫也不想继续尴尬下去,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点头说:“那我去了。”
只是,寝室门一关上,邢沫脸上的笑瞬间隐没下去。
门里门外,仿佛隔着两个世界。不止她变了脸色吧,相信门内的三个人,等她走远,又是对她一番议论吧。
可是能怎么办呢?邢沫苦笑,都是一个寝室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闹翻了影响不好,何况人家也没怎么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不少反多。邢沫刷英语四级题时,一开始错很多,后来摸到了方法,正确率开始提高,有一回两篇阅读理解竟然全对,她激动地与舍友分享,没想到辛离几人齐刷刷地回她一句:“可以的可以的,厉害了,你这次一定能过的。”
未了,辛离叹叹气又道:“说不定到时候就你过了,剩下我们可怜兮兮的还要继续考。”
邢沫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从此错也罢对也罢,不再对人讲。
快要期末考了,邢沫整理好专业课笔记打印出来准备复习,缪言看到了,拿过去翻了两下,说:“我的天竟然还有笔记,羡慕啊,你一定不会挂科的。我们就玄乎了唉。”
邢沫这次没忍住,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们总是说我一定会过,一定不会挂科,万一我没过而你们都过了,到时候你们又要怎么安慰我?”
婉曦听到后,一边敷着面膜一边走过来,拍拍邢沫的肩膀道:“不可能,你那么勤奋都不过的话,我们更没希望啦。”
“就是,你怕什么。”辛离附和。
邢沫看着她们,不再讲话,一股巨大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眼前的人,让邢沫深感陌生,刚开学的和睦恐怕都是假象吧。
不累吗?这样的“捧杀”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邢沫开始怀疑,合不合群,重要吗?
03
后来才发现,一个人也可以很酷。
邢沫变了。她不再经常和舍友同进同出,上课也不常坐一起,除了周末大家会一起出去聚个餐,很多时候邢沫都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她还找了一份兼职,生活更充实了。要忙兼职,忙备课,还要有自己的娱乐,她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走,比如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什么时候背单词,刷题,这些她都不需要跟谁去商量,不需要交代什么。
有时候,可能走在路上孑然一身,可能寒风冷雨中一个人裹着大衣哆嗦,可能有一些举动没有人能理解。
这样就对了。你以为一句冷暖自知只是说说而已吗?
这大概就是人生吧。在正当合适的年纪,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
哪怕这个过程是孤独的,那就,好好去享受这场孤独的盛宴呗!
邢沫早就无所谓舍友口中的“捧杀”,她们不过是害怕她一个人特别努力,对比之下显得无比堕落而已,所以给她戴各种高帽子,高处不胜寒,她们哪里在乎过她摔下来时会有多疼?
对于她们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说几句好听的话,哪里想过她是不是会过度膨胀,反正最终失败了,也只能说明她天资愚钝罢了,怎么能怪别人的几句话?
人之蜜糖我之砒霜,怪只怪自己,偏要当真吧。
邢沫深以为然,舍友们根本不会为她们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说不定话出口的那一刻,她们就忘了,至于是否给人造成伤害,这一点她们又残忍地视而不见。
没有人愿意,刚打开书,就被人各种吹捧着说什么“你好勤奋啊一定会有出息的”,因为原本也许只是心情烦躁想借读书来平息一下而已。
没有人愿意,刚跑一天步,就被吹捧着说什么“不用多久你就会瘦成一道闪电了”,因为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跑个步而已,你给我加那么多戏是想干嘛?
多少次,邢沫都想不管不顾回一句:“是啊我很优秀,我考试绝对一百分,我逢考必过,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是不是,她真的变得特别优秀时,她们就发自内心为她感到开心?
未必吧。非但不会,也许当她失败时,还会来一句:“你看,她那么勤奋念书都考得不好,我天天刷剧呢分数跟她差不多。”
邢沫很是心寒,而且她曾无意中发现,说自己多么多么勤奋学习多么多么用功的辛离等人,在她去图书馆的时候,在她兼职的时候,总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很用功地读书做笔记,也很努力地为自己的梦想而拼搏着。
可是当她忙完回来时,见到的总是她们在各自谈天嬉笑,煲剧追综艺的画面。每次邢沫懊恼自己兼职太累没精力看书时,她们安慰她的却是:“不怕啦,我们也一整天没有学习,一直在玩。”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邢沫听着歌,躺在被窝里,无奈地笑了。
其实,不怕你比我更努力,更优秀,怕你明明比我努力比我优秀,却非要说我比你更努力,然后最后我还是输给了你。
04
后来的我们,再也没有真正红过脸,也没有真正交过心。
如果云知道,风不会为它停留哪怕一秒,可它依然避不开锋芒,依然被吹得七零八落,甚至与别的云朵相融一起,辨不出谁是谁。
云难有自我。
邢沫不想成为云,看似自由,其实命运不能自主。
她庆幸自己最终找回自我,不再执着于是否合群,如果合群一定要磨掉自己的棱角,要放弃一些什么的话,那么她,宁可是离群的孤雁。
虽然孤独,却也自由。
后来,邢沫和舍友,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不再交心,再听到吹捧的话时邢沫心如止水。
后来的她们,再没有真正红过脸,也没有真正交过心。
这样也挺好,望着天空中,在风的支配下逐渐相融的云,邢沫开怀地笑了。
真好。
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