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久了,有种闷的感觉,于是穿衣出门。在楼下又遇见了那个踉踉跄跄快要跌倒,却又很精确到达自己想要到的位置的女子。跟她我从没打过招呼,只是偶尔会从窗户往外眺望风景的时候会不经意看到她。一开始觉得很好奇,因为她在楼下踉踉跄跄地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走来走去,累了就扶着小广场的体育器械做做简单的运动。观察了几次,猜想着她应该是做手术没有恢复。无意中跟公公聊天,知道了她是肌肉萎缩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至于病因,公公也不是太清楚。
再后来遇见她,会礼貌性地微笑一下。从她身边经过时,我总有很多想法,比如健康、幸福、努力等。但这些想法都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着下一个人的出现,渐渐忘了当时的五味杂陈。
看见她在踉跄之中从单元门口奔向小广场的体育器械跟前,说是奔,其实也不为过,因为她的身体重心向前,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方向,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性,但他她每次都很安全地到了目的地。单元门离小广场也就十来米,对于正常人来讲,应该不算得什么,但对于她来说,我觉得应该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小的胜利。我在内心为她的踉跄精准默默点赞,对她顽强的意志折服。因为在我的观察中,再冷的天气,她好像都会在楼下锻炼一小会儿。
我没有看清过她的容颜,因为她一直戴着毛线帽子和口罩,五官是否精致不知道,但从露在外面的容貌判断,我觉得她应该是长相普通的那种,倒不是我以貌取人,是我觉得长相普通的人才是普通人的样子,努力起来才更为平常。也许我的观点是片面的。但不影响她打动了我,在正月初八的早上。
生活总是普普通通,每天的太阳总是照常升起,某些人悄然离去,而有些人却会成为一道风景。努力的她应该不知道我会为她写下这一段文字,我也没想过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会成为我文章里的主人公。目光所及应该是与己相关,但不经意的一瞥,陌生却也熟悉的她妆点了我的岁月。
年轻时一向健康的父母在年迈的岁月里,慢慢开始在医院中穿梭,记得前年八月份带母亲在省城治疗眼睛,奔波中的无奈与渴盼母亲的眼睛赶紧治愈形成对比。再后来治疗效果不佳,转至北京同仁医院,想尽一切办法为母亲挂号,和姐姐哥哥带着母亲去看病,到达北京时的困窘,都成了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印记。凌晨两点多未找到住的地方,一则是母亲嫌住宿贵,二是母亲觉得四五点就要去医院排队,花钱住几个小时太不划算,于是在医院门口席地而卧。医院门口等待看病的不止一百多人,都是打地铺,有老人有成年人,还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带着看似也就一岁多的孩子睡在草坪旁边的地上。小孩睡得很沉,小夫妻在旁边躺着守着。看到这些,我内心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流浪街头,若不是无奈,谁愿意席地而睡?
在北京的地面上躺着,看着大北京的夜空群星闪烁,内心波澜起伏。姐姐和哥哥也是如此,拿起手机拍照,在朋友圈发了北京的夜晚,配的文字很简短,但我们互相懂得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再后来我们带着母亲做各种检查,我和姐姐赶回来上班,哥哥在北京陪护,直到专家告诉哥哥和母亲,眼睛已经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时,北京的求医生涯结束。怀着遗憾和复杂的心情,他们回到了小别的故土。对于母亲眼疾无法治疗这个遗憾,我们兄妹三人心照不宣,我知道我们都是抱有希望的,而母亲在去北京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不再治疗的打算,最终她“如愿以偿”,但其中是有很多无奈的,因为母亲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选择放弃的人。她的节省从不愿意花昂贵的钱住宿几个小时就能够体现出来,但她说北京真大的时候,我也明白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在母亲从北京回来以后,我们姐妹三人更加努力地守护着父亲母亲,虽然后来也发生了许多不愉快,但在父亲母亲的身上,我们三人还是很所想一致。原本打算2020年1月份去北京给母亲取治疗视网膜脱落时留在眼睛里的硅油,但突发的疫情让计划落空,再后来母亲坚决不愿意去北京,可能北京成了她的一个伤疤。一年又一年,时间匆匆而过,直到父亲的眼睛也出现问题,我们不再迟疑,而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带父亲去治疗,好在父亲的眼睛容易治疗,他又看到了路上的汽车,也能又一次拿起报纸看得津津有味。母亲的视力急剧下降与父亲的康复应该是我们一家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虽然有喜悦,但也有深深的遗憾。除了加倍努力待他们好,没有别的可以给他们。过年时看到他们的喜悦,我们有一点点放心,但很多事情不是掩盖就看不到感受不到的,一如这些年的艰辛。好在父亲母亲都在,家人都能够团聚,一切也又变得缤纷了不少。
站在在黑河大桥上健指如飞地写下这一段文字,不禁潸然泪下,我不知道是辛酸,还是感慨,也许只是一时的感触,但内心真的难以言表。眺望远处的祁连山皑皑白雪,神圣而又庄严。天空很蓝,阳光很暖,身边的车子一辆又一辆疾驶而过,一切如常。
深呼吸,擦干眼泪对着天空微笑,然后向家的方向走去,耳边有清脆的鸟声,虽稀疏,但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