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于农村,是个地道的农民。他当过兵,当过工人,当过干部,但最终职业还是农民。可能是对土地的热爱,或者是小时候铭心刻骨的饥饿的记忆,使他觉得唯有土地才能生长粮食才能填饱肚子,唯有站在土地上才是踏实的,所以他舍弃了军人身份,放弃了干部的待遇,最后丢掉工人的工作,固执地回乡当他的农民。
父母用他们勤劳的双手,依靠土地养育我们,姊妹们长大后陆续离开农村,父母年岁大了,弟弟把他们从农村接到城市居住,之后,父亲的愿望就是要有一个小院,他可以种花种草。父亲喜欢花草,即使再累再忙,也会精心打理自家院子,记得小时候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使得我们家除了一般农村院落的凌乱之外,多一份宁静和温暖。
到城里居住后,由于条件所限,没有院子,于是父亲就在阳台上种上花草,后来在所有能见到阳光的窗户上都摆满了盆盆罐罐,里面除了花,还种着各种蔬菜。节俭惯了的父亲觉得城里的菜太贵了,还是自己种着吃便宜。他对我说:我种这几盆韭菜,我跟你妈就够吃了。
弟弟看在眼里,心疼老父亲。于是悄悄攒钱贷款,终于为父亲买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装修好没多少天,他们就迫不及待搬进去,开始规划院子里都种什么。
春节回去的时候,老父亲每天从外面捡一些绿化废料,几天下来积攒一堆竹竿。我说,爸你捡这些干什么?父亲拍拍沾满泥土的双手,笑着说,过几天种黄瓜和豆角用。一边说一边还觉得这小院子里地不够肥沃,再想办法弄点肥料。我暗笑父亲一辈子离不开土地,一辈子种地也种不够。
三十年前在村子里时,家里那么多地,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耕作,居然还有闲暇在村头开了一片荒地,种上庄稼。即使现在还念念不忘那块荒地该种什么什么了,每次回乡时,都会到他那块荒地里看看。
每年春天,小妹妹会把父母接到她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父亲就把小妹妹家院子里收拾利索,种上花花草草,几年下来,小妹妹的院子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小妹妹也养成了栽种的习惯,还美滋滋地说,漂亮的院子是好的风水。
回想起来,父亲其实走到哪里就把绿色带到哪里。那年来我家住,在我家门前花园里,找了一点空地,把他随身携带的种子种上,还不辞辛苦到附近养牛场背了些牛粪做肥料。他们从我家走了之后很久,我还在吃父亲种的荆芥和辣椒。
以前在二姐家居住,把二姐承包的厂子里种满蔬菜。甚至还养了几只鸡。
我那热爱土地的老父亲!
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院子,父亲的内心一定是非常高兴的,尽管父亲不喜形于色,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满足和快乐。
今天,弟弟发了一些照片,父亲已经把他的小院种满了各种花草和蔬菜,甚至连隔壁未入住的邻居家也种满了。看着满园的黄瓜熟了、西瓜熟了、月季开了、菊花开了,父亲和母亲一定在窗前开心地笑了。
父亲种地,不是仅仅满足于看花吃菜,看着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结果,他一定敬畏生命的力量土地的伟大。
父亲只是个农民,父亲决不仅仅只是个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