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初到贾府,就得到了贾母的喜欢,贾府上下的很多人都应该感觉到了惊诧,尤其是宝钗,在看到宝琴得到了贾母特意赏赐给她的斗篷时,不由得也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虽然是玩笑话,却也能看出宝钗心里的纳闷。
她纳闷的有两点:一是宝琴哪里好,二是自己哪里不好。
宝琴哪里好呢?她初到贾府,合府上下就都惊动了,大家看一眼,就说她比宝钗还要强,哪里强?当然是相貌啦!不独是贾母,大家都喜欢长得好的人,这是事实。
可是,宝钗长得不好吗?宝钗也长得好呀!只是,相貌或者艺术上的东西,难以打分,很难说谁比谁强,谁又比谁差,至于好多少或差多少,更是难说。
而当我们评价一个人时,或者派一个人去执行什么任务、承担什么责任时,甚至要娶谁为妻子时,可能并不会完全地考虑相貌。相貌之外,还有很多因素,相貌只是人与人初识时的第一印象而已。
在宝琴到贾府来之前,宝钗一直都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是跟黛玉相比,她自己觉得有很多地方比黛玉更优秀。她确实在很多方面比黛玉优秀,但是,如果把黛玉跟她比的话,也能看到黛玉在很多方面都比宝钗优秀,将这个人跟那一个人进行对比,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在宝琴得到贾母的额外关心时,宝钗会这样想,在黛玉得到宝玉的格外喜欢时,宝钗可能也会这样想。——这样的追问,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人家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都不需要理由,你问,人家也不会告诉你答案,或者说,连他们自己可能也不知道答案。
当然,贾母对宝琴的喜欢,半真半假,真是因为真的喜欢宝琴的美丽和活泼,假是因为她就知道,那么大张旗鼓地喜欢宝琴,就是对宝钗的无言的打击。宝钗在贾府中已经住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还不如一个初到这里的宝琴,两相对比,贾母的态度不言自明。
而黛玉,就没有因为贾母对宝琴的宠爱而受到影响,相反,她跟宝琴的关系还是异乎寻常地好,似乎,她跟宝琴也十分投契,比跟宝钗之间的友情更为亲密。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宝黛之间的感情已经渐趋稳定,黛玉对宝玉已经放心了,更重要的,可能另有原因。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注意到《红楼梦》文本的这样一个特点:我们只能看到黛玉在贾府中的尊贵,看到贾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对宝黛二人的关心,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贾母和黛玉的直接交流。她们一定曾经在一起说体己话的,那些话,不必让众人知道,也不必直接让读者看到,看到了,也就没有意思了。宝琴到来之后,贾母一定曾对黛玉说过一些什么,所以,黛玉对此十分放心。
感觉到威胁和不解的,是宝钗。而贾母抬举宝琴的用意,可能恰恰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