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符》第十三章 蒂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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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斯帕克思 [著]

@一只高腰黒一只低腰白 [译]

第十三章 蒂博

蒂博看着维克多把钓鱼线抛入明尼苏达湖水中。今天是星期六,天气依然晴朗,万里无云,空气舒适,平静地湖水映照着碧蓝的天空。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想要在水上摩托艇和快艇运营之前先钓鱼,今天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都会飞往自己的城市。今天晚上,他们打算去当地最好的牛排馆吃离别饭。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那个女人的,”维克多毫无预兆地说着这个话题。

蒂博还在卷着自己的鱼线,“谁?”

“就是那张照片里带给你好运的女人。”

蒂博转过身看向他的朋友,“你胡说什么呢?”

“当你真的要去找她的时候,你一定会找见的。”

蒂博仔细检查了鱼钩,然后又使劲抛了一次,“我不会去找她的。”

“你现在这么说而已,你肯定会去的。”

蒂博摇摇头,“不可能的,就算我想找,我也没有办法找到的。”

“你肯定会想出一个办法的。”维克多自鸣得意道。

蒂博盯着他的朋友,“我们为什么要聊这个?”

“因为,”维克多确信,“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相信我,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但是实际上还没有结束。”

蒂博想起以前只要维克多开始一个话题,他就会一直讲下去,直到他觉得自己说的话达到效果或者达到目的。蒂博不想就这么度过他们旅程的最后一天,所以他想还不如一劳永逸地结束这个话题好。

“好吧,”他叹了口气说,“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维克多耸耸肩,“因为没有平衡。”

“没有平衡。”蒂博用平淡的声调重复着维克多的话。

“是的,”维克多说,“是这样的,你理解了?”

“不理解。”

维克多对蒂博的愚钝表示很失望。“我们举个例子吧,有人来给你的房子盖屋顶,这个人工作很努力,最后他得到了应有的报酬。只有到那时,一切才算结束。但是现在,那张照片就像人家过来给你盖了屋顶,但你并没有付钱,在付款之前,一切都是失衡的。“

”你意思是我欠了那个女人什么东西?“蒂博怀疑地说。

”是的,那张照片一致保你安全,给你带来好运,但是你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所以没有结束。“

蒂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维克多,”你有没有觉得你疯了。“

维克多接过苏打水,点了点头,”或许吧,但是最后,你一定会去找她的,这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

”是的。“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当你找到她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蒂博没有说话,希望维克多不要再提这个了。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维克多仔细端详着蒂博。

”有可能,“他猜测,”你们会在一起。“

”我才不会爱上她呢,维克多。“

”不会吗?“

”绝对不会。“他说。

”但是,“维克多注意到,”你常常想起她。“

对于这个,蒂博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没有什么理由反驳维克多。




星期六早上,蒂博很早就到了养狗场,和往常一样喂狗、打扫狗舍、训练它们。他工作的时候,本一直和宙斯在一起玩,知道最后伊丽莎白叫他回家准备准备去他爸爸那里,她站在走廊上向本这边招手,但即使很远,蒂博依然看得出来伊丽莎白的心不在焉。

蒂博牵出几只狗打算去散步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回到了屋子里面。他通常都是带三只狗为一组去散步,宙斯一般会尾随其后。离开有房屋的地方,蒂博就会解开狗链,但不管蒂博朝着哪个方向走,它们始终会自己跟上来。他经常喜欢改变路线,这样狗狗们就不会跑很远了,因为狗像人一样,如果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它们也会感觉到无聊。一般情况下,每一组都会散步30分钟左右,带第三组狗狗散步之后,他注意到伊丽莎白的车不见了,他知道她们已经出发去了本的父亲家里。

他不喜欢本的父亲,主要是因为本和伊丽莎白不喜欢。那个家伙听起来很讨厌,但是每当她谈起凯斯的时候,他只能倾听,因为这个根本不关他的事。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给伊丽莎白提建议,就算他提了,伊丽莎白也不会想要听更多建议的。总而言之,根本不关他的事。

但是话说回来,到底什么才关他的事?为什么他在这里?说到这里,他就想起那次和维克多的谈话,他知道都是因为维克多那天说的话他才过来这里的,当然,也是因为拿到照片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不想再去伊拉克,再也不想去了。

蒂博召集了所有的狗,转过身,向养狗场走去,把狗狗都带回自己的狗舍之后,他去到库房。令他惊讶的是,当他打开库房的灯时,根本不像伊丽莎白说的那样,她的爷爷原来就没有几个工具,这里反倒更像一个杂乱的五金店。他在里面游荡,看看货架上都有什么,然后在工作台上的工具柜和成堆的物品中进行分类,最终找到了一整套套筒扳手、一对可以调节的艾伦扳手(内六角扳手)和一个千斤顶,他爸这些工具都搬到了货车上。正如伊丽莎白承诺的,钥匙就在驾驶舱坐垫下面,蒂博沿着车道开着车,直奔汽车用品店,隐约记得市中心附近好像有一家。

他买了一些跟换刹车片所需要的工具,C形钳和一些高温润滑脂,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家里。他用千斤顶顶起汽车,然后拆下第一个车轮,用C形钳将螺栓拆下来,取出旧的刹车片,发现刹车片的损坏严重,所以他就安装了一个新的刹车片,装回车轮,然后继续检查其他的轮子。当换完第三个车轮的刹车片是,他听到伊丽莎白的车停了下来。正当他侧头看的时候,伊丽莎白下了车,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

“修的怎么样?”她问道。

“快修好了。”

“真的吗?”伊丽莎白很惊讶。

“只是刹车片用太久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医生也经常这么说,这就是个阑尾而已。”

“你想学吗?”蒂博问道,抬头看到蔚蓝的天空映照下,她的身影格外动人。

“要很久吗?”

“很快的,”他耸耸肩,“十分钟这样。”

“真的吗?”她重复说,“好的,让我先把东西拿进去。”

“需要帮忙吗?”

“不用,就几个袋子。”

他把第三个轮子装了回去,拧紧螺丝。当伊丽莎白走到他身边时,他移到第四个轮子,他拧开了螺丝,她蹲下身来,他闻到了她早上早些时候用的椰子乳液的味道。“首先,你把轮子卸下来……”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教她换完刹车片,确保她可以理解每一步。当他取出千斤顶,开始收集工具时,她摇了摇头。

“好像是很简单的样子,我觉得我也能换。”

“你可以的。”

“这么简单为什么去修理厂的时候很贵?”

“我也不知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是刹车片的问题,”她说着,站起身来,把头发梳成一个松散的马尾辫。“但是谢谢你修好它,我早就想修了。”

“不客气。”

“你饿吗?我买了一些新鲜的火鸡做三明治。还有一些泡菜。”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说。


他们在后面露台上吃完午饭,俯瞰着花园。伊丽莎白似乎仍然心烦意乱,但他们聊起了在南方小镇上长大的事情,那里大家都知道邻居家的事情。有些故事很有趣,但蒂博说他比较喜欢匿名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她问。

吃完午饭,聊完天之后,蒂博继续回到养狗场工作,而伊丽莎白则花了一整个下午打扫房子。和伊丽莎白爷爷不同的是,蒂博能够撬开被漆过的办公室窗户,尽管这比修理刹车要难得多。因为无论他打磨了多少遍,那扇窗户打不开又关不上。所以,他漆上了需要裁剪的地方。

在漆完之后,跟以前的任何一个工作日一样。当他完成了在狗舍的工作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虽然他已经可以下班了,但是他没有。相反,他又开始着手处理那些文件,希望能给明天漫长的文书工作中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都在整理这些文件,觉得自己分类得很清晰,但谁知道呢?整理文件的时候,他没有听到伊丽莎白的脚步声,但他注意到宙斯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很惊讶你还在这里,”她站在门口说,“我看到灯还亮着,以为你忘了关。”

“我不会忘记的。”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整理这些文件有多高兴,奶奶跟我叨叨了一整个夏天,我都没有去整理。”

“我走运了。”他拉长声调说。

“不,是我幸运,甚至有点儿愧疚。”

“要不是刚刚的傻笑,我差点儿都相信你了。你有本和娜娜奶奶的音信吗?”

“嗯,”她说,“奶奶很好,本倒是很痛苦,他虽然没有跟我说,但我能听出来。”

”真抱歉。”他说,很用心地说。

她耸了耸肩,走到门把手哪里,她朝两个方向旋转门把手,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最后,她叹了口气。“你想和我一起做点儿冰淇淋吗?”

“不好意思,你是说?”他放下正在贴标签的文档。

“我喜欢自制冰淇淋,天气热的时候最适合了,但如果不能分享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不知道你都错过了些什么。要一起吗?”

她那孩子气的热情是会传染的。“那好吧,”他同意了。“那听起来很有趣。”

“我得先花几分钟买点儿我们需要用到的材料。”

“直接买些冰淇淋不是更简单吗?”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那是不一样的,你会知道的。我几分钟后回来,好吗?”

她向来都是信守诺言的,蒂博刚收拾完桌子,最后一次检查狗狗的时候,就听到她开车回来的声音。她下车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他。

“你能把那袋碎冰带进来吗?”她问。“在后座。”

他拿着冰跟她进了厨房,她示意他留下一夸脱半的碎冰在柜台上,剩下的都放进冰箱。

“你能帮我拿一下冰淇淋制作机吗?在储藏室,左上角的架子上。“

蒂博从储藏室里拿来一个手摇式冰淇淋制作机,看起来像是50年代的机器,“是这个吗?”

“嗯,是的。”

“还能用吗?”他大声地表示怀疑。

“当然了,很神奇,是不是?这是奶奶的结婚礼物,我们一直用着,它能做很多美味的冰淇淋。”

他把机器放在桌子一角,站在她旁边,“我要做什么?”

“如果你用手摇的话,我就可以搅拌了。”

“听起来很公平。”他说。

她拿出一个电动搅拌器和一个碗,还有一个量杯,从香料橱柜里拿了糖、面粉和香草精,在碗里放了三杯糖和一杯面粉,稍稍搅匀,然后把碗放在搅拌机上。接着,她打了三个鸡蛋,取了三勺香草精,然后打开搅拌器。最后,她到了一点牛奶,把整个混合物倒入奶油罐里,把罐子放在冰淇淋机里,然后在周围放上碎冰和岩盐。

“我们准备好了,”她把冰淇淋制作机递给蒂博,拿起剩下的冰块和岩盐。“我们去门廊那里,必须去那里做,否则就不一样了。”

”哦,“他说。

她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得比前一天更近了。他把罐子夹在两脚之间,开始转动曲柄,惊奇地发现果然很容易转动。

”谢谢你帮我做这个,“她说,”我真的需要一些冰淇淋,尤其是今天。”

“是吗?”

她转向他,嘴角露出古灵精怪的微笑,“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什么?”

“说‘是吗’,当别人想发表评论是,这就足以让那个人不停地说话,又不会显得很刻意去窥探隐私。”

“是吗?”

她格格地笑了,“是的,”她模仿着蒂博,“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或者‘为什么?’”

“好吧,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今天特别想吃?”

她厌恶地哼了一声。“哦,只是本早上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脾气实在太坏了,而我却对他厉声斥责,因为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整理。”他爸爸通常不喜欢他迟到,但今天?今天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本会来。我敲了几分钟门他才把门打开,我看得出他刚下床。如果我知道他在睡觉,我就不会对本那么严厉了,亏我还因为本迟到而内疚呢。当然,当我刚送完他进屋,打算开车走的时候,看到本已经把垃圾拿出来了,就因为他那亲爱的老爸太懒了。然后,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打扫屋子,刚开始还好,但整理着整理着,就真的需要冰淇淋了。“

”听起来不是一个轻松的星期六。“

“不是的,”她嘟哝着说,他看得出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因为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困扰着她,她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她说,声音微弱的颤抖。“我把本送过去之后,带着花去了墓地。”

当蒂博想起壁炉架上的照片时,感到喉咙好像被封住了一样,难以喘气。虽然他曾经怀疑她的弟弟已经被杀,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伊丽莎白证实,于是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她今晚不想一个人呆着。

”你弟弟的离开,我真的很遗憾。“蒂博发自肺腑地说。

”我也很遗憾,“她说,”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因为所有人都喜欢他。“

”肯定会的。“

她把双手放在弯曲的膝盖上。“奶奶本来已经忘记了,今天下午才想起来,打电话告诉我她很抱歉不能在这里陪着我。她都快哭了,但我告诉她没关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一件大事,他是你弟弟,而你很想他。“

她脸上闪过一丝渴望的微笑,然后很快就消失了。“你让我想起了他,”她说,声音极其柔和,“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的言谈举止。”那次你走进办公室面试这份工作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们俩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我想这都是因为海军陆战队吧?”

“也许吧,”他说。“我见过所有各种各样的人”。

“我敢打赌。”她停了下来,把膝盖拉到胸前,用胳膊搂住它们。“你喜欢吗?成为海军陆战队的队员?”

“有时候喜欢。”

“但不是一直都喜欢?”

“不是。”

“德雷克喜欢它。事实上,他喜欢这成为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一切。”虽然她似乎被手摇冰淇淋机迷住了,但实际上蒂博知道,伊丽莎白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中。“我记得入侵刚开始的时候。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列尊营就沦陷了,当时是一个大新闻。我很担心他,特别是当我听到关于化学武器和士兵自杀的谣言时,但你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吗?我是说在入侵之前?”

“是什么?”

“一张照片,一张愚蠢的老照片,你能相信吗?”

蒂博完全没有料到的回答让他心砰砰直跳,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张照片时我们第一次去嘉年华的时候照的。”她继续说,“那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周末,在他入伍之前,我们字啊那里闲逛了几圈,都不说话就好像旁边没有人一样。我记得我和他一起坐在一棵巨大的松树旁,边看摩天轮边聊了几个小时。摩天轮是游乐场最大的一个项目,所有的箱都亮起灯来,我们可以听到孩子们各种尖叫各种大喊。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们聊父母,在想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会有灰色的头发,是否会留在汉普顿还是会搬走,我们仰望天空,突然看到有颗流星划过天际,我就天真的以为是爸爸妈妈在听我们说话。”

她停顿了一下,沉浸在回忆中,然后继续说,“他把那张照片塑封起来带好,入伍前基本训练的时候他都随身带着,但在刚到达伊拉克后,他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告诉我他把它弄丢了,并问我是否可以再给他寄一张。这对我来说有点疯狂,但我不在那里,我不知道他在经历着什么,所以我就答应会重新寄给他一张。但我没有马上去寄,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把底盘放进我的钱包里,但是每次路过杂货店的时候,我总会忘记冲洗照片。在我终于冲好照片时,入侵已经开始了,我也终于有机会把信寄出去了,但那封信最终还是没有被打开,德雷克在入侵开始的第一周就死了。”

她趴在膝盖上看着蒂博。“五天,他只坚持了五天,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他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蒂博觉得胃有些难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说,“这只是一件多么可怕、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现在……就在今天,我一直在想他可能只是自己悄悄溜走了。娜娜不记得了,本不记得了。至少本还小,我能理解。当德雷克被杀的时候,他甚至还不到五岁,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小孩子的记忆是怎样的,只会记住一点点东西。但德雷克对他很好,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和本在一起。”她耸耸肩,“像你一样。”

蒂博多希望伊丽莎白没有跟他说这些,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我本来不想雇你的,”她没有注意到蒂博的思绪欺负,继续说,“你知道吗?”

“知道。”

“但并不是因为你从科罗拉多走到这里来,虽然说也是一部分原因,但主要是因为你曾经是海军陆战队队员。”

他点点头,在沉默中她拿来了冰淇淋制作机,“可能还需要一些冰,”她说着打开盖子,又加了一些冰进去,然后又递回给了蒂博。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最后还是问到了。

即使他知道伊丽莎白想问什么,但是他还是装作没听懂,“因为你叫我留下来。”

“我意思是,你为什么在汉普顿?我这次想听你说实话。”

他想好了一个好的解释,“汉普顿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起码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

他能从伊丽莎白的表情看出来她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她等待着。当他没有继续说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你留在这里跟你去伊拉克有关,不是吗?”

他的沉默让他全身而退。

“你在那里去了多久?”她问道。

他坐在那里,不想聊起伊拉克的事情,但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什么多久?”

“你去了几次?”

“三次。”

“你经历了很多战斗?”

“是的。”

“但是你安全回来了。”

“是的。”

她的嘴唇绷紧了,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弟弟?”

他摇了四圈,才回答说,“我不知道。”但其实他知道他在说谎。


当伊莉莎白站起来去拿碗和勺子时,蒂博差点儿都打算叫宙斯来,然后悄悄离开,在他改变主意之前回到科罗拉多的家。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张在自己口袋里的照片,那张本该保护德雷克的照片。他发现了那张照片,而德雷克已经死了,现在他在这里,在德雷克被抚养长大的家里,和他留下的姐姐呆在一起。

表面上看,这似乎很不可思议,但他嘴里突然干涩,他意识到那张照片可能真的是个幸运符。但是那张照片又很简单:一张她弟弟拍的伊丽莎白的照片,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可以证明那是个幸运符了。他幸存于伊拉克的多次战争中,但绝大多数被派驻在那里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也活下来了。事实上,大部分排,包括维克多都活下来了。但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海军陆战队员已经死亡,而德雷克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这是一个悲剧,但这与照片无关,那可是战争啊。至于他,他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决定寻找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这与命运或魔法无关。

但是他来找这个女人全都是因为维克多......

他炸了眨眼,提醒自己不要相信维克多跟他说的任何事情。

维克多相信的那些都是迷信,不能相信的,至少不能全信。

宙斯似乎感觉到了蒂博内心的挣扎,抬起头来看,它抬起耳朵,轻轻地哀叫了一声,走上楼梯,舔着蒂博的手。蒂博抬起头,宙斯用鼻子蹭着他的脸。

“我来这里干什么?”蒂博小声说。“我为什么来这里?”

蒂博在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答案时,他听到身后的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跟你的狗说话?”伊丽莎白问。

“都是。”他说。

她坐在他身边,递给他勺子,“你在说什么?”

“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他说着示意宙斯坐下来,宙斯趴在台阶上,试图卧在他们旁边。

伊丽莎白打开冰淇淋机,在两个碗里都舀了一些,”希望你会喜欢这个,“她说着递给蒂博一只碗。

她舀了一大勺,放入嘴里,然后表情严肃地转向蒂博,”我想道歉。”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说的话......我问你为什么你活下来了而我弟弟没有。”

“这是一个公平的问题。”他点点头,在她的审视下格外不自在。

“不,不是的,”她说,“我不应该问你的,对不起。”

“没关系的。”他说。

她又吃了一大勺,犹豫着问,“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我不想雇用你是因为你在海军陆战队吗?”

他点点头。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德雷克,而是因为德雷克去世的原因。”她用勺子拍打着碗。“德雷克是被友军杀死的。”

当伊丽莎白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转过身。

“当然,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一直对我们的追问敷衍了事,要么说调查仍在继续,要么就是说我们正在调查此事,诸如此类的事说辞。我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遇害的,但就算如此,我们还是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杀害他的凶手。”

她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些。“这一切......只是让我感觉哪里不太对,你知道吗?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是一场意外,我知道不管是谁干的都不是有意想要杀他,但如果在美国发生了其他类似的事情,就会被控告杀人。但如果它发生在伊拉克,没有人希望真相大白,而我们也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蒂博说,他的声音很平静。

“因为,”她说,“这就是我不想雇用你的真正原因。当我知道发生了德雷克是被自己人杀死的之后,每次我看到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我都会问自己,他是杀死德雷克的那个人吗?还是他在包庇杀害他的人?我知道这不公平,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经常因为小事而愤怒,因为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可以缓解悲伤的办法了。但我不希望成为这样的人,成天陷入可怕的问题和责备中。然后有一天,你径直走进办公室来面试,尽管奶奶知道我的感受,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偏见,她才决定雇用你。”

她把碗放在一边。“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前几周基本没有跟你说话的原因。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我本想着我以后也不用说些什么,因为你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在几天内辞职。但是你没有,相反,你每天都努力工作,待到很晚,你对奶奶和我儿子都很好……突然间,与其说你是一个海军陆战队员,不如说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又陷入了沉思,最后用膝盖碰了碰蒂博。“不仅如此,你更像是一个男人,一个允许情绪波动的女人在你面前喋喋不休,还不嫌烦的男人。”

他用手肘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告诉她一切都好。“今天是德雷克的生日。”

“是的,是他的生日。”她举起她的碗,“敬我的弟弟,德雷克。”她致词说。

蒂博用他的碗轻轻碰了下她的碗。“敬德雷克。”他回应道。

宙斯呜呜地哀叫着,焦急地盯着他们,尽管很心里很难过,但伊丽莎白还是伸出手,抚摸着宙斯的毛,“你不需要致辞,今天是德雷克的生日。”

宙斯在迷惑歪着脑袋,她笑了。

“吧啦吧啦,它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错,但他知道你很心烦。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待在这里。”

“他真的很了不起,我从来没见过一只情感丰富而且训练有素的狗。奶奶也是这么说的,相信我,她说了很多宙斯很棒的话。”

“谢谢你,”他说,“得益于它的好血统。”

“好了,”她说,“现在该你说了,我今天晚上已经说了很多了。”

“你想知道什么?”

她拿起碗,又舀了一勺冰淇淋,含在嘴里,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蒂博若无其事地扬起眉毛,她挥手示意宙斯走开。“不要说我问的太隐私了,我都跟你说过我的了,所以你要说实话哦。”

“一次。”他承认。

“最近吗?”

“不是,很多年前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

“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女生,“朴实的,”他说。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告诉他,她还想要知道更多。

“好吧,”他继续说道,“她是一名妇女研究专业的学生,她喜欢勃肯凉鞋(一个世界知名的德国凉鞋品牌)和波西米亚长裙;她不喜欢化妆;她为《学生报》写个人观点的文章,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社会学群体都支持她的言论,除了白人男性和富人以外;还有,她是素食主义者。”

她审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想象你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也没想到,他肯定也没想到。不管怎样,我们在一起没多久。但那段时间,我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之前其实有很大的分歧。”

“在一起多久?”

“不到一年吧。”

“你之后还有打听过她的消息吗?”

他摇摇头,“从来没有。”

“这就没了?”

”除了一些高中傻傻的迷恋,仅此而已。但过去的五年完全没有谈过恋爱。”

“我可不信。”

宙斯站起身来,耳朵抽动着盯着远处开来的车。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了汽车发动机微弱的声音,在远处,有一盏宽阔的、分散的光闪现在树林里,有人在开车,伊丽莎白皱着眉头,一辆轿车慢慢绕过街角朝房子开来。尽管门廊的灯没有照亮车道,但蒂博认出了那辆车,坐得更直了,要么是警长,要么是他的副手。

伊丽莎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嘟囔着,“你觉得他们想要干什么?”

她站在走廊上的位置上。“不是他们,是他,我的前夫。”她走下台阶,向蒂博招手。“你在这儿等着,我能处理好的。”

蒂博示意宙斯坐在旁边,看到那辆车停在伊丽莎白的车旁边。透过树丛,他看到车门打开,本拖着书包走出来,慢慢地向他的母亲走去,低着头。当司机的车门打开时,副警长凯斯·克莱顿走了出来。

宙斯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警觉地准备着,等待蒂博的命令去追捕那家伙。伊丽莎白惊奇地瞥了宙斯一眼,当本走到有光的地方时,蒂博和伊丽莎白都注意到本的眼镜不见了,而且眼睛还有黑蓝色的淤青。

“发生了什么事!”她哭着大喊着,急忙跑到儿子身边,她蹲下身去,看得更清楚些。“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克莱顿回答,走近他们。“这就是擦伤。”

本转过身去,不想让伊丽莎白看见。

“他的眼镜呢?”伊丽莎白问,尽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打他了吗?”

“没有,我没有打他,天哪,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我怎么会打他呢?”

伊丽莎白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儿子身上。“你还好吗?看起来很严重,亲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眼镜坏了吗?“

她知道在克莱顿走之前本什么都不会说的,看着本淤青的眼睛,血管在他的眼睛里都炸开了,血淋淋的。

“你是怎么扔的?”她命令式地问,她的表情感觉是被吓坏了。

“没太用力啊,这只是擦伤。他的眼睛很好,我们已经把他的眼镜粘在一起了。”

“这明明是一个很严重的瘀伤!”伊丽莎白的声嘶力竭几乎无法控制。

“别装作好像是我的错一样!”克莱顿吠叫。“都是你的错!”

“是他没有接住球!我们就只是在玩接球游戏,天哪,这就是个以外。不信你问本,我们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本盯着地面,“是的,”他咕哝着。

“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她这不是我的错。去啊。”

本从往前挪了一步,“我们玩接球游戏,我没接住球,球打到了我的眼睛。“他举起他的眼镜,镜片粗糙地粘在镜架上,其中一个镜片还是用胶带粘的。“爸爸修好了我的眼镜。”

克莱顿举起他的手掌。“我说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受伤是很正常的,游戏就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的事?”伊丽莎白生气地问道。

“几个小时前。”

“然后你没有跟我说?”

“没有,我带他去看了急诊。”

“急诊室?”

“要不然我还能带他去哪里?”我知道我不能没带他检查就把他带回来,所以我就带他去急诊室看看。我做了所有有责任心的父母都会做的事,就像你一样,他从秋千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可没有像你一样疯了似的质问。我不会跟你一样让他去那个危险的树屋,那可是一个死亡陷阱。“

伊丽莎白被克莱顿说的话震惊到了,他厌恶地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他说他想回家。”

“好,”她说,本来还想跟他争吵。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朝克莱顿挥挥手。“不管怎么样,你走吧。“

伊丽莎白搂着本,打算离开他进屋去,就在那一瞬间,克莱顿发现了坐在门廊上的蒂博,死死地盯着他。克莱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朝门廊走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强势地问道。

蒂博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一步也没动,宙斯的低沉叫声变得更有威胁性的警告声。

”贝丝,他在这里干什么?“

”你先走,凯斯,明天我们再聊这个。“她转身继续走。

”别走,“他大声嚷嚷,拉住她的胳膊,”我问你话呢。“

在那一刻,宙斯咆哮着,克莱顿的腿开始颤抖,克莱顿这时才注意到了那只狗,它的牙齿裸露,背部的毛发直立。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会放开她的胳膊,“蒂博说。他的声音平稳而镇定,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暗示。“马上放开。”

克莱顿盯着那只狗,立马放开了手。伊丽莎白和本赶紧走到门廊前,克莱顿怒视着蒂博。宙斯向前一步,继续咆哮着。

“我想你最好还是先走吧,”蒂博说,声音依然很平稳。

克莱顿争论了一会儿,然后后退一步,转过身去,快步走回汽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蒂博都能听到他的咒骂声。蒂博摸摸宙斯低声说,“做得好,好孩子!”

克莱顿很不情愿地倒车,草率的三点调头,随后他的车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时宙斯背上的皮毛才变低了。本走近宙斯时,他摇着尾巴。

“嗨,宙斯,”本问候道。

宙斯看了一眼蒂博,得到了许可,“没关系的,现在可以去了,”蒂博说着放开了宙斯。宙斯朝本奔去,好像在说:“我真高兴你回来了!”它嗅了嗅本,本开始抚摸它。

“你想我了,是吧?”本问道,听起来很高兴。“我也想你。”

”过来,亲爱的,”伊丽莎白催促着,牵着本继续走。“我们先进屋给你冰敷一下,我要在灯光下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当他们打开纱门时,蒂博站了起来。

“嗨,蒂博,”本招招手。

“嗨,本。”

“我明天可以和宙斯一起玩吗?”

“只要你妈妈同意,我就同意。”蒂博能看出来伊丽莎白现在只想和他的儿子单独在一起。“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走了,”他看了看时间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要早点来。”

“谢谢你,”她说,“真的很感谢你,还有刚才发生的事情很抱歉。”

“没有什么需要你道歉的。”

他沿着车道走了一段路,然后又朝房子走去,他只能透过起居室那扇窗户看着他们俩。

蒂博看着窗帘后伊丽莎白和本的影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终于开始理解他在这里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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