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八月十三日,日本侵略上海,直到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八月十五日日皇下昭投降为止,这是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
最近碰到一本书,《抗战时代生活史》,作者是陈存仁,一位良医,抗战八年期间,他都生活在上海租界,记录了当时的所见所闻。
因为陈存仁先生的医生身份,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因此也得以窥见各阶层的生活状态。
很庆幸自己出生在和平年代,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生活在那个年代,会以什么状态活下去,会去积极救国还是努力求生,还是忍受不了苦闷而只求速死。
书中描写了当时上海租界市民的生活状态,倒是比我简陋的想象要丰富很多。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月三十一日,八百壮士奉命撤出四行仓库,到了南翔防线部署完成之后,上海四周都被日军侵占了,只有公共租界两块地方幸获独存,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
小部分人认为会长期抗战下去,租界虽能相安一时,但防不胜防,所以无数与党、政、军有关的人,都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另外凡是没有钱又怕祸及自身的,也都逃出去了,前后也有二三十万。
一般与党、政、军无关的市民,绝大多数还是留在上海,许多人认为租界的防范还是可靠,而且既与党、政、军无关,更没有逃难的必要。
在这种心理之下,上海租界还是有四百万的人口。
加上又不断有战区的老百姓逃来租界,租界的人口直线上升,已远远不止四百万了。
这些人,各行各业都有,笼统的分一下,可分为富人和穷人。
富人有三种:
第一种是,本来在上海就有钱的人,因为战争爆发,地价飞升,房租高涨,他们便越来越有钱。这些人很多同时也是商人。
第二种是经营各式小生意的人,这些人多是贫苦人家出身。
书中有两段相关的描述:
留居在难民收容所的难民,白天都经营着各式各样的小本生意,利益最厚的是抄小路向四乡去搜罗租界上所缺乏的粮食和手工物品,脱手之后,在租界上购买些五金杂洋,到四乡去贩卖。
因为是个人经营的小生意,当时称作“跑单帮”,往往可以得到几倍的利钱。凡是两方面都特别需要的东西,常达十倍利钱,因此不少难民,反而因为战争而步入小康,他们由难民所迁出,搬进住宅区。
初时,租界上一到晚间九时,就施行宵禁,市民在九时之后,仍徘徊在街头的,就会被拉入巡捕房过夜。
因此几乎每个巡捕房夜夜总有二三百人被拘留,就连好多专做夜生意的小贩,也不例外。
但是被拘留的人,因为没有睡觉,眼巴巴地等到天亮,不免饥肠辘辘,见到被拉的小贩,有些是卖夜点心的,因此竟被抢购一空。
所有有好多小贩,爽性晚晚备了点心,如茶叶蛋、火腿粽子、八宝饭等,等待拘留,可以从中取利
这些人可真谓最具有蚂蚁经营精神的人,即使是难民,也会挣扎图存。挺令人佩服的。
第三种是属于政界的,所谓沐猴而冠的人物。也就是很多汉奸们。
穷人就是一般无钱无货无业的人。
前方战事越是激烈,后方这些人,富的更富,穷的更穷,两种人的生活各趋极端。
手头有货物的人,居奇不卖,天天以小量抬高价格出售,所以这班人的生活,由于赚钱容易,阔绰至及,日日豪宴、夜夜笙歌,当时孤岛上所有的游乐宴饮场所,倒是越来越豪华。
为了缓解生活的苦闷,大家不免去寻找刺激,娱乐场所的生意利市百倍,最显著的就是舞厅。
本来租界上的舞厅不过十多家,到了这时,好似雨后春笋一般平添了几十家,不但晚间有晚舞,下午有茶舞,中午有餐舞,最奇怪的是有几家舞场还举办了“晨舞”,竟然一清早就有人在这些舞厅开始蓬嚓嚓地跳起舞来。
除此之外,餐饮业、电影业、话剧等行业,也是空前的火爆。
当时有两句话是这样说的“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和“前方抗战,后方跳舞”,
说的就是当时上海租界有钱人的生活描述。
穷人就没这么多娱乐了,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到后面因为裁缝贵,又没有国外的衣料来源,连衣服也穿不起。
为了保暖,只有在别人身上打主意,就在冷僻的里弄间,剥取别人的衣裳据为己有。
吃不起饭的人,沦为街头乞丐,不向人伸手要钱,只等在各式各样的食物摊档旁边,见到人家买大饼油条或白饭馒头,便动手抢,抢到了就往嘴里一塞。
富人们吃喝玩乐不在话下,穿衣服自然也不逊色,拼命出高价搜罗新西装,一套套换之不休,价格奇贵,也毫不在乎。
当然,还有一种消遣方式,是富人穷人通吃的,那就是抽大烟。
当时瘾君子泛滥到什么程度呢?
看书中这段描述:
有一个很大的教堂,一天来了三千名安徽难民,难民不问许可人住与否,推开教堂大门一拥而入,上上下下洗涤而我,就地吸毒。
教堂尚且如此,外面更甚了,据说吸烟的人比挤米还厉害,榻位要守候着时机抢的。
吸毒的人,饭可以不吃,毒却不可以不吸,即使把家中的东西都当光卖净 ,也在所不顾。这样,跟着惨事也就发生了,一到冬天,这种人就冻僵了,只要冻上几小时,就会死去。
到了冬令,每天早晨,每两三条马路上总可以见到几个被冻死的瘾君子。
以上内容只是书中的小部分,还有很多精彩部分,没有一一呈现出来,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来看看。
虽说只是上海租界一角的生活状态,但也足以一叶而知秋了。
看完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和平真好,和平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