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楚昕,一个被生母遗弃的女孩,寄居在生父与别的女人的家里,像个陌生人。
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楚乐熙,名字很好听,人也很可爱,很讨人喜欢,不像她,不言不笑。
其实继母对她不坏,可父亲是一个容易暴躁的人,对她并没有什么耐心,她想,父亲其实并不怎么爱她。
父亲与继母每天上班,她就包揽了照顾幼小的楚乐熙的责任。当她放学时,楚乐熙早已等待在幼儿园门口,这时她会上前,楚乐熙则抓住她的手一起回家。
回到家,她做完饭后,她会把新鲜的菜全给楚乐熙吃,自己则吃一些隔顿的菜,并不是她不爱吃新鲜的,而是她听父亲的话,她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
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持续到她高中,有段时间她总感觉腹部隐隐作痛,便拿着攒了很久的卖废品的钱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是肠胃癌。
可她并没有告诉生父和继母,而是将报告收好在房间,然后照常生活。肠胃痛了,便喝热水忍着,只是,上厕所时,血迹越来越多了。但是她想,反正我也没牵挂。
直到有一天,她去接楚乐熙放学,在拥挤的校门口前,她的衣服被一个男生的钥匙钩出了几根极长极长的丝,她皱着眉头看向那个男生,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可却是个没点眼力见的莽撞家伙。
男生腼腆地笑了笑,抱着歉意戴着她去买了件新的衣服坐补偿。
她以往一直生活在阴沟里,他的光就像救赎,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幻想,毕竟,自己已是将死之人。
男生给她留了纸条,纸条上有他的名字和手机号。
秦阳,一个好听的名字,像太阳一样。
妹妹上了初中,经常去她房间翻找不要的纸计算做题,这天因为不舒服没去上学,无意中翻到了她的报告。
全家人都知道了。
回到家,父亲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便说,无所谓,小事情。她风轻云淡的样子让父亲动了怒,站起身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偏过头,一语未发。
从那天起,她就没再去过学校,而是被囚禁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她想,我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看着满是针孔的手背,吃不完的药,做不完的检查,流不完的血,她萌生了逃离医院的,想法。
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做了。
当晚,夜深人静,她悄悄起床,赤着脚丫打开了病房门,让她意外的是,门外走过那个划破她衣服的男生秦阳。
秦阳还记得她,便拉着她在走廊的椅子上聊天,问及她出门做什么,她说,越院。
他被逗笑了,说,听过越狱,没听过越院的。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却没想到无意中看到了对方满是星星的眼睛,光芒不耀,刚好照亮她的黑夜。
不管有多喜欢,她都将情绪藏在心底,毕竟,她知道自己已不多时了。
然而,世事弄人,他爱上了她。
他大胆告诉她,也告诉了她的家人。她以为他们会强烈反对,没想到确实欣然同意。
她想,十八年的年华,没谈过恋爱,要不这次,就纵容一下吧?
她答应了。
在高考来临之际,秦阳鼓励她参加高考,家里人也格外支持,她便去考了。
考前,她想着自己都快死了,还怕个屁的高考,便把心态放得比海平面还平,没想到竟取得了全校第二十的成绩。
可彼时,她仅剩四个月时间。
“我想去旅游。”
“哪里。”
“广州。”
“出发。”
他们去了永庆坊,去了小蛮腰,尝了很多肠胃癌患者不能吃的东西。
一开始秦阳并不允许她吃,可她说,我都快离开了,与其苦苦挣扎着活下去,苟延残喘,希冀活多两天,不如痛痛快快高高兴兴结束。
他便允许了。
他帮她处理血迹,帮她准备止疼药,帮她将其他药扔得远远的。
他陪她吃大学城的小食街,吃H大附近的冰粉,吃万达的海底捞,喝星巴克的奶茶,还有很多很多。
父亲与继母则为他们提供所有费用,而她远在美国的生母,也飞回中国与她共度一顿晚餐。
留在广州的最后一天,她站着最高的酒店的飘窗上,向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大喊一句,我不后悔了。
最后这段时间,我很幸福,得到了所有人的关爱和支持,值了。
等她被推入抢救室,万物为她寂静,玉兔为她落泪,神明为她祈祷。
蒙着白布出来,秦阳拭去眼角的泪水。
楚昕,愿你,一路安好,无疼无痛,来世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