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首都机场。
我推着行李车,上面压着两个大箱子,背上挂着10公斤左右的大书包,还斜挎着一个电脑包。
领队说,怕行李超重,你们身上就多背点,要去的那个地方条件可不怎么好,有时候连卫生纸,酱油你都买不到!
走到出关口,艰难地转过身,两鬓有些发白的父母站在警戒线外,踮着脚,翘着头向我这边张望,对我挥手。那一刻,我心口好像被一个拳头重重地锤了一下,眼圈一红,然而强忍住即将飙出的泪水,一狠心扭过头,迈着大步走向了出关通道。
我想坚强一些,然而,坐在了飞机上,看到母亲告别短信的那一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引擎和空调的噪音传到机舱,掩盖了哽咽的节奏,然而满脸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流,只有仰起头,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尽量露出笑容,是害怕被人发现。不敢去面对身边过往的乘客和空姐,怕他们过问——诶,这位乘客,你怎么还笑到哭了?
十多个小时,飞过亚欧大陆,再十多个小时,漂洋过海,来到地球的背面,来到离家最远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青春流浪。
饥馑生活,亲人去世、生病住院、学习考试……都是独自去面对,也有元首接见,亲近自然,恣意狂欢……认识了各种朋友。就这样成长,变成一个有伤疤,也有故事,有软肋,也有担当的成年人。
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家,流浪漂泊的王子和长相期盼的公主就这样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再也不分离,就这样书写美好的结局,然而,命运又安排我再次流浪,前往欧洲。
如今回首,已经出走十年,当初我的学生都已经结婚生子,然而我还在一个人流浪。这种感受,是最开始的无奈,哀怨,到自嘲,自立,再到今天的云淡风轻。
在三毛曾经读过的学校,呆过的地方生活的时间越长,在海明威曾经描写过的节日狂欢里沉浸越久,离橄榄树、仙人掌、还有碧血黄沙越近,越能够体会时光流逝沉淀在生命中的那一丝最宝贵隽永的东西——
住家楼下快乐的理发匠,火山岛上疯狂的建筑师,闷骚却深情的老教授,心血来潮,天涯海角的王子......他们,让你不会再在黑暗里含着彷徨的泪水失眠,而是重新打量这一生,这一路的意义。
“一想到我的生命消逝得这么迅速,而我并不是在真正的活着,我就受不了。”
——海明威如是说。
多少人,汲汲于生,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日复一日地彷徨蹉跎,哪里有办法在意生命,青春,爱情,亲情,自由,梦想......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去就不复返了?
我也算是幸运,流浪在现实之外,用生命的消逝,换取时光的印记。从最初的惊惶挣扎,到今天的平顺其自然。
有些命运的安排我无从改变,但是可以身心自在,浪迹天涯,涤荡红尘,保留一颗初心。
师父说,你要做一个顺其自然,大智若愚的人,你要用心去体会生命微不足道的渺小,才会懂得去感恩生命的馈赠。
流浪的路上,我什么都失去了,没有钱,没有权,没有豪宅,没有游艇,没有香车,没有美女......用院子里老大妈的话来说,这孩子以后可咋办……
还好,出走十年,总算还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这一生,我确实没有奢靡舒适地存在过,享受过,但是,有这本书,记录和分享我的生命,多少也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点点东西,为此,也死而无憾。
回想起来,最初,小萍联系到我,说想把我所有的故事搜集起来,出一本书。
我说,人还在漂着,以后安定了再写吧。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会安定呢?
万一你要漂一辈子呢?
你为什么不愿意用你的文字,去帮助现在身边那些需要一些正能量的年轻人?
......
经过她一次一次劝说,把十多万文字整理成文档发给我,我突然被这一份认真和自信所打动。同样是年轻人,同样坚信和追求一种东西。这,令人认同。
那么,就试一试好了。
于是去年的那个夏天,整整三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去重新整理和磨合那些文字,去重新打造那些旧的经历,添加新的故事,把网络口语化的东西,书面文学化。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为了选一家配得上我几十万粉丝格调的好出版社,就这样一个个环节严格地审查,辛苦等待了半年。
在此期间,当稿件初审通过的那天,小萍却离职了,那个曾经把你从人海中当做宝贝一样捧起来,擦干净,开始精心雕琢的人,就这样告别。这就是生活,没有人知道下一秒是什么。
彷徨中,海波接手起剩下的工作,听着我产前抑郁症般的吐槽和抱怨。反复地修改,重建。有时候为了一个细节,连续一天联系出版社四五次,也不禁抓狂。
我的小脑花们,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小脑花,现在都已经上了大学;当时还在实习的青年,现在都成了职场老油条;当时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在一起的,现在都已经结成伉俪;当时犹豫要不要出国的,现在已经徜徉在异国风情里;当时决定是留在体制内,还是要下海的,现在已经勇敢创业......
大家都在一起往前走,终于,还是没有放弃。
整整一年的等待,这本小书,如同自己的小孩,呱呱坠地。
这是我,作为一个渺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认真生活过留下的一点点痕迹。是一个迷途的少年,逆袭成一个留学海外的博士的点滴经历,是我和所有还在为梦想漂泊的小伙伴们的青春记忆。
当你从看别人的故事,到真的流浪十年,再坐下来,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那种感受很复杂,此时此刻,多少人都会感叹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也会羡慕,那些即将开始这10年的年轻人,拥有大把的时光。
这本书吸收了我在国外10年,在知乎4年所创作的全部精华文章,其中大多数是关于学习,奋斗,流浪,梦想。我想,今天大多数学生、青年,都难得拥有像我这样蹉跎十年,漂泊十年,错过初恋,错过几百万,错过早早结婚生子,天伦之乐的机会,最后用生命去书写追求梦想的故事的经历。
在任何时候,当你感到无力,迷惘,难过,绝望的时候;当你需要比惨的时候;当你渴望力量和鼓励的时候,翻一翻它,或许不能给你鸡汤,鸡血,鸡精的能量,但是,的确能够让人在寒冷的黑夜中,感受到一丝温暖。我想,对于正在路上的你,不卑不亢的平静是最坚固的盾牌,返璞归真的单纯是最闪耀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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