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面目镇定,神情略显憔悴和忧伤,眼神透过警车车窗望向遥远的天际。就这样,她被带走了。我觉得,我们的青春也被同时带走了。 ——题记
1
我的家离我初中学校的位置仅有一墙之隔,也就是说,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踩着木板和凳子,就可以爬到学校的操场上去。家里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操场。每当假期回来站在窗口旁,看到这个学校,看到那个6层教学楼的最中间的三个窗子——是我初中班级的位置,就会想起我的另外两个好朋友,小野和霜木。
可惜,时光不能倒回,发生的事情像一块沾染了墨水的手帕纸,怎么洗却还是会留下黑色墨迹。
我,小野和霜木,是三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霜木,属于可爱幻想派、脑子坏掉型,喜欢看漫画、买洋娃娃,可以在考试最后一天晚自习,还在翻着哆啦A梦的漫画书,或者在考试卷子上把33分改成88分,来换取父母的奖励,蒙混过关买洋娃娃。当然这样的招数只用了一次就被看穿了。有一次,她趁着父母还没有看出来,拿着奖励的钱飞奔到玩具店的路上,妈妈叫住了她,把她拖了回来,揍了一顿。第二天,她哭丧着脸挪到我同桌的位置上,撅着嘴拉着我的手用怪异的强调对我说,琪琪,我好惨啊!妈妈让我把错的题目重新做一遍,罚我下次考到我改的分数,不然再也不给我买娃娃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考上啊......
看,这就是我的那位好朋友的丰功伟绩,最后还是霜木小同学每天晚上跑到我家里来,我帮她补的课。她妈妈特别跟我妈妈交待过了的,还请我吃了一顿必胜客,可是霜木太不爱学习而且基础很差。一直到中考,她都没有考到过88分。
小野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看起来最坚强的一个。她堪称我们班级的“春春”,班里乃至全年级的好多女生都喜欢她,这些女生恰好也是“玉米”,男生们见了她都半开玩笑半胆战心惊的恭敬的称她一句“小野哥”,换来的是她的一摆手,或者是鼻子里的“嗯”的一声。说明这些人都是臣服于她的。虽然说我们班级里有班长,但是她的煽动能力比班长还要强。她学过跆拳道和街舞,是我们那个城市跆拳道协会的会员,也和男生打过架,特别讲义气,短发,秀气精致的脸,魅力不凡。
最后剩下我了,我是周琪琪,大家都叫我琪琪。我和小野两个人初一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小野管我叫她的女朋友、有时候开玩笑也叫她的老婆。她和我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个男孩子,我们两个非常要好是因为我们参加英语竞赛培训认识的。我的英语成绩一直不错,而小野则是小时候在英国呆过几年,所以英语自然不用说了。我是文静族群中的一员,小野曾经这样说过我,我和你真是不同的生物。我凡事追求个美感,买戴蝴蝶结的裙子就绝对不买八分裤,而小野则是看到那些蝴蝶结的小可爱的东西,就赶紧甩到一边去。上次她的亲戚从东南亚给她带回来了一件连衣裙,说是那边女孩子的热款,都穿这个呢。小野表面上谢谢了亲戚,第二天上学却拿过来送给了我,说:“小妞,生日到了,送你条裙子哦,东南亚的新款。”我当时感动的热泪盈眶的。
霜木的妈妈和我妈妈是一个单位的,所以霜木和我也就比较好了。经过我的介绍,霜木和小野认识了。小野叫霜木“小山山”,因为她那次33分的缘故和那个被揍的故事,让小野觉得霜木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女生,便开始打趣她。霜木一开始脸皮薄追着小野打,嘴上嚷着不干不干,但是久而久之,大家就忘却了这件事,又正常的交往开来了。毕竟,朋友嘛,哪有那么容易分开的呢?
那时候,是我的阅历太浅,觉得朋友就是永远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可是,结果我发现我错了。
2
初三这一年,我们本该无忧无虑的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复习功课,一起看电视聊天,一起谈起自己比较欣赏的同班男生,女生的八卦能力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大大展现。可是,也正是因为初三,大家是那么的稚嫩、那么的义气用事、那么的冲动,我们面对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境遇和人生。
这一切还是要从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说起。
虽然说中考是特别重要的,但是期末考试成绩也是至关重要的,老师说根据期末考试成绩的不同,而排座位和进行不同层次的重点辅导。霜木的基础本来就比较差,再加上不用功读书,整天沉浸在美少女战士里,幻想着拯救地球拯救世界,拿什么来考试呢,而且这次她妈妈又逼她说考不好暑假就不带她去日本,日本动漫可是她的超爱呀。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作弊。
是在考历史的时候,不幸被监考的老师当场抓住并交给了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把霜木带到了办公室,让她好好反省,同时叫班主任把霜木的妈妈给请过来了,听说了这件事,她妈妈气死了,但在老师面前,还是要注重形象,忍着气没有吭声,一直还算好声好气的求老师高抬贵手,从轻发落。可是,学校的规章制度摆在那里的,作弊是要严惩的,一般都是要开除学籍、留校察看。可是,霜木的妈妈四处求领导,花了不少的功夫,说都初三了,马上就中考了,别开除了,这样未免太可惜太残酷了。后来又给教育局的领导、学校校长、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都送了厚礼,最后,校长发话了,念在认错态度极好,及时知道悔改,就记过处分吧,要写在档案里以后带到高中带到大学,她妈妈想到这里,就哭的不行了。反倒霜木劝她的妈妈,事情没有那么糟,没关系的,以后不会谁天天看档案的。
事情闹得挺大,全年级都知道了。霜木觉得丢脸死了,都不敢来上课,而且那几天放学赖在我家里,很晚了才回家,我们写作业的时候,霜木就呆呆的若有所思的望着教学楼和操场,对我说:“琪琪,我觉得我好渺小,我这里发生了这么这么大的事,我从没看见妈妈哭的那么厉害,可是,地球还是一样在转,人们还是一样在上学放学,好像我不曾存在过这个世界上,少了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我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啊,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是这样的,地球都会转的。不过,霜木,如果你不在了,你妈妈你爸爸肯定会非常痛苦的,你的朋友---我和小野,也会十分痛苦的。我们以后活得肯定不快乐了。”
“真的吗?我真的有那么重要?”
“当然,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你都是你妈妈的小孩子,也都是我们的朋友。而且,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犯错呢?”
我就这样和霜木互相拥抱,为我们的友谊畅怀。
考试结束了,放了几天的假,老师改卷子,然后说寒假补习,为了应试中考,必须要占用假期时间来上课。霜木也来了,不过她很怕同学们会嘲笑她,所以很不好意思的坐在那里。我为了给霜木增加信心,跑过去和她坐在了一起,因为我们是朋友。这时,小野也来了,班级的大部分同学都到了。霜木的座位离班主任的儿子的座位很近,霜木去后面的饮水机接水,接完之后回到座位上,由于没踩住,一下子把水倒在了班主任儿子的课桌上。这时候,班级的同学都被叫声吸引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都觉得霜木怎么这么倒霉啊,点背不愿社会啊。
叫出声的是班主任的儿子,叫张晓天,班主任叫张天,张晓天同学是张天同志的左膀右臂,但为了低调一些,就当了管学习的副班长。可是,在班级里,正班长有时候都要拍他的马屁,谁让他有个班级首领的人当老爸呢!而且他为人骄傲自满,成绩又不错,走路就更加昂首挺胸的了。
霜木,这个霜打的茄子了,蔫了吧唧,考试作弊,威胁到他老爸的业绩,而且又倒霉的泼了水在他身上,他肯定不会饶了霜木的。
就在这时,张晓天发话了:“你这个不长眼睛的笨蛋,作弊了,走路都看不清了!”
霜木虽然表面上有点蔫,但是心里可是超级有爱超级自信的少女,就像少女漫画里的少女一样(她经常把自己比作日本少女漫画里的女主角,曾经说美少女里的小兔也考30分,她们真的很像!),当然心里憋了一股气,可是确实是犯了错,不顶嘴也罢,撅着嘴不做声走了过去。那个张晓天以为她是不服气不理人,骂了一句:“你个贱人!”这句话全班都听到了,当然包括小野。小野这时候按捺不住了,因为霜木也是她的朋友,朋友犯了错是一回事,被人欺负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说什么呐?!再说一遍!”小野对着张晓天狂喊。
张晓天虽然也很怕小野,但是失面子的事,他也做不来,毕竟他爸爸不一样啊!“我就说霜打茄子呢,贱货贱货贱货!”小野平时对张晓天的样子就很不满,现在居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当然不能算了,她过来一把揪住了张晓天的头发,另一只手使劲删他耳光。“啪!啪!啪!啪!....”“啊,救命啊!我爸爸快来了,你敢再打我!”我们连忙上去拉住她,可是根本拉不住。“打死你打死你,叫你嘴乱说!”练过功夫的小野和弱弱小胳膊小腿的张晓天,鬼也知道谁会吃亏谁会赢。“你爸爸,你爸爸在哪呢,哪呢?!还敢叫你爸爸!”不知道谁去通风报信,这时候张天同志果然站在了教室的门口,戴着昂贵水晶框大眼睛的张天同志,这时候,瞳孔放大,鼻孔也放大了,脸涨红了,因为他看到了他儿子被人揍,听到了小野骂他自己和他儿子的话了。同时一起来的是学校的保安人员。接着小野被保安人员拉走了,并叫来了家长。
接着,他儿子住院了,几天以后,拿来了检查报告。“啪!”张天老师把检查报告拍在了桌子上,面前站着的是小野和她家长,还有身后的公安局的警察。
“你看这给打的,你看看!”
小野的姑姑来了,一脸歉意,忙着说好听的:“这...真是对不起啊,这个...都是小孩闹别扭...”
“闹别扭,给打的都住院了起不来了,让警察给你说说吧。”公安局的一个警察,这时候发话了:“肖小野同学的家长,你们小孩子把人家打成8级伤残了,按法律规定,这个是要进少年管教所的。”她姑姑一脸错愕、没想到这么严重,说:“好,我这就给她爸妈打电话...”说着摁着电话键就出去了,不一会这层楼的走廊里传来了她姑姑嘹亮的声音:“是我没有看好你们的女儿呀,是我不对,现在怎么办啊,要不你们谁回来一趟看看她吧!”
小野有些无语,心里想,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整个走廊几个班级都听见了,真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为了霜木这个小屁孩,进少管所了,哎。小野从小就住在她姑姑家,虽然她姑姑待她也不薄,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她爸妈从小就出去打工了,到处跑,为了让孩子稳定一些,便让她和姑姑一起住。可是,她上了初中之后,偏要自己出来住,说想要自由,没办法只能给她买了个小房子,在她姑姑家旁边,有什么事她姑姑照应着。小时候,在英国呆的那几年,她一直住不惯,这才把她送回国,送到她亲戚身边,进了这所学校。所以,小野的坚强是表面上的,小野的心要有多么多么的孤独和脆弱才能够撑起表面上的强大的坚强呢?相反,我的脆弱也是表面上的。
所以,小野便进了少管所,刑期为三个月,小野父母也给相关组织打点了不少,也特地去看了被打的很严重的张晓天,并做了很多的安抚工作。这个期间,小野被拘留,我每天都去看小野,给她送吃的送喝的,霜木不敢去,便托我带好吃的给她,除了这些,我们便什么都不能做。
3
在小野被送往少管所的那天,我和霜木趴在公安局的外门边,看着小野从拘留所走出来,带着手铐被送往开往少管所的车上,我们趴在栏杆的扶手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小野面目镇定,神情略显憔悴和忧伤,眼神透过警车车窗望向遥远的天际。就这样,她被带走了。我觉得,我们的青春也被同时带走了。
小野便没有参加中考,霜木参加了考试并顺利的读到了一所普通高中,而我放弃了保送重点高中的机会,参加了考试,选择了另外一所城市的重点高中,离开了家,选择了独立生活。
我离开了家,因为我想体验小野那种从小既有的深深的孤独和痛楚,那种不顾性别的刚强外表之下的柔弱的内心,我想去体验她的深邃、她的魅力、她的无可奈何,当然她有她的缺点,比如太意气用事、关键时刻缺乏理智。
可是,她是因为朋友才犯的错,她是无私的,我想去感受她的那一份真挚的情感,想无数次的去温存我们之间的一幕幕,想念她叫我“小妞”时候嘴角上扬的甜美笑容,想念她因为保护我而对我大喊大叫,让我不要晚上再走夜路,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逛街、看电影、吃肯德基、一起复习功课的情景,想念她第一次穿裙子和高跟鞋时的羞涩,后来又把裙子和高跟鞋愤怒的脱掉,是因为她穿高跟鞋实在是走不了路了,想念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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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要上高三了,又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候了,最后一次高三模拟考试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回到了家,站在了窗边,看到了初中的学校。
想到了霜木和小野。
霜木的成绩听她妈妈说有了一些提高,不过还是马马虎虎;小野现在在英国,我很想对小野说:“小野,你现在在英国还好吗,和爸爸妈妈住在了一起,很幸福了对不对,每学期还会寄礼物和信件给我,从信上看,你都交了男朋友了,而且淑女多了,是啊,你那么精致秀气的脸庞一直做“小野哥”怎么行啊?小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们三个人还能再在一起姐妹淘、聊天、逛街、看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