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只能用一个短句来介绍我是谁,那么我是谁?如果只能用两个短句来介绍我是谁,那么我是谁?如果用三个短句呢?四个呢?五个或六个呢?
我到底是谁?
现在我想清楚了。
我是湘伟。
我是我父母的女儿。
我是我儿女的母亲。
我是一个在桃江乡下长大的孩子。
我是一个地球人。
我期待在我回归某一方净土之前,搞清楚我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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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简书》的编辑曾经在我账号上刊登过一篇文章,说我是唯一在《简书》码字的外企高管兼辣妈,并为此开了一个家庭职场分享群。我心里很惭愧。我承认,我是希望能长久地拥有一个辣妈的形体和魅力,但是我知道我的容颜和身体终有一天将如飘零的黄叶,终将不堪秋风秋雨的施虐而败落。我也承认,做一名高管给了我不一样的心态,因为我拥有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给了我做深度思考和写作的基础,但是我也知道,哪怕是做最高的高管,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前高管”;哪怕是拥有最高的荣誉,它也终会成为过眼云烟。
虽然我依然时不时地迷失于沽名钓誉的小小自我虚荣,但我时刻在提醒并反问自己,当有一天我失去一切,而那一天它一定会到来,我到底是谁?我还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我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人生的高低起伏,感谢这些年的独处,让我在不断地反省自己,看清自己,才想明白,当一切浮华已逝,我最珍惜的是父母给与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他们的初心。在以后的章节我会提到,在外企工作的几十年中,曾不断有人要为我改名,都被我坚决回绝。对这一件小小的执着,我深感骄傲。我就是要做一个伟大之人,并永不忘记我的名字里含着故土的源泉,一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我想起电影《乱世佳人》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镜头,郝思嘉和她在美国南方的庄园,还有她父亲和她说过的话,“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份爱,对土地的爱。”("It will come to you, this love of the land.")
每当郝思嘉遇到任何重大挫折,战火硝烟,生离死别,她都会想起她的那片土地。她父亲是爱尔兰移民,虽然他远离故国,但是,一个生命对于土地的爱是超越国界的。他说过,只有土地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这份情感为什么会震动我?我并不是一个拥有土地的人。我没有一片属于我的农场或者庄园,也没有一亩三分地在我的名下。如今年近半百我希望拥有的东西越少越好,牵挂也也少越好。可是,那句话,“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份爱,对土地的爱” 让我感动不已。
这让我想起老年的父亲。他最终也舍不得桃江那份土地,大概是因为那里才让他觉得是最终的归宿。他做了一辈子城里人,最后他选择要让他的灵魂回到他的故土。
我经常想,如果我有这份福气,等我死了,我希望能躺在父亲的脚下,那该多美啊,就像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我想对我来说那不是因为土地的原因,而是因为父亲!可是这个希望非常渺茫。而且这样的情结还很有可能会变,我不知道。
我的母亲,她即使是当年和我一起住在上海,住在瑞士,住在美国,也整天想着如何能在美好的日子里开辟一片土壤,种上青菜萝卜。她一辈子都在想着土地。但却并不拘泥于哪里的土地。我相信她一辈子都在尽力活着她自己喜欢的样子。现在到老了,她想着她自己永恒的归宿,却说,“一把火烧了,那点灰随便仍在哪里”。她从来不提要叶落归根。这却是一种怎样的气概?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点想明白。对有些人来说,根的力量来自于赖以生存的土壤或者山水或者文化或者家庭。对于母亲来说,她那根的力量应该是来自于她的内心。
我也在寻找心中这根的力量。我相信今天自己这份根的力量还是来自于我曾经生活过的土壤和与它相关的一切。它是我赖以生存的生命元素。它是我的血脉,我的亲人。它是我那如梦幻一般的老家,还有老家对面挺拔秀美、温柔多情的羞女山。它是山边清清的江水,江中行驶的小船,两岸的竹排,水里欢快的鱼虾。它是丘陵,它是竹林,它是红土,是红土里开出的稻花,棉花,桃花;是栀子花,油菜花,还有山茶花。它是淳朴的村民,源远流长的湘楚历史和文化。
它是那千年传颂的气势:“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想,我的父母赋予了我生命,我在美丽的乡村长大,我爱那片故土,但我并不渴望拥有它,它只是时刻安静地躺在我心里,给与我力量。慢慢的,它会从那些比较具体的东西升华为一个抽象无形的萦绕着我的气场,那里依然可能还飘渺着我童年记忆中的那些实物,但也有可能悬浮的是这世上任何真善美的存在和想象。
我也把我的生命的因子传给了我的儿女,我带着他们多次搬迁,没有让他们有一片固定成长的土壤可以赋予情感。这让我感到非常痛惜。但是倘若我从正面来想这件事情,他们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一样,见过的世面也不一样,我相信他们会在不同的土壤和文化里找到他们的根。往大一点说,地球就是他们的根之所在。地球也是我的根之所在。我看到郝思嘉的爱尔兰父亲那份对土地的执着和爱,无论土地在哪里,那都是地球的土地,于是我也想起我的母亲和我自己以及我的孩子,不由得对母亲这个一辈子的“乡下人”那无师自通的豁达和境界感到由衷的敬佩。这也似乎给了我更深远的思考和力量。
我希望我的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我儿女们的家,是他们的根和获取力量的源泉,直到他们慢慢找到另外的根。到哪一天我走了,一把火烧了,于我,那点灰随便撒在哪里也是家之所在。于我的儿女,他们一定到时候又会有了更多自己对人生的思考,也许并不必会在意根和家的形式。
上面这些其实都是我的思想在开小差了,我还是回到我的小时候吧。只是我相信我这些关于生命来去的思考都和我的原生家庭,我父母一生到老的选择,和我成长的环境息息相关。
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当然不可能去想这些东西。我被城里人看做是一个带着桃江口音的乡巴佬孩子。只有跟着父亲出去时,或者父亲到学校来时,我才会找到一点点安全感。离开桃江乡下后,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和大家不一样。我渴望成为一个和大家一样的城里的益阳人。
再到后来,我渴望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为了逃避过去,还是为了寻找未来。
我曾一度差点变成了一个厌弃自己的人。幸好,我的父亲和母亲总是和我说,“伟伟,你是文曲星下凡的孩子。你的优秀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而母亲还会强调,“不用去想那些,你什么都好。你只管多读书,只有书读到肚子里了,会变成你的,别人永远也拿不走。” 母亲没有读过书,她最羡慕的人就是读书人。她不在乎我有没有出息,只要我多读书就好。
我一边怀疑着自己,一边跌跌撞撞,走了好远。
(第一稿)
湘伟
2018年9月19日,上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