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是个挺神奇的时间段,不是半年,不是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四个月的时间,让你暂时脱离原有的环境,离开亲人和朋友,怀着一种新奇,体验异乡的风土人情,经历一次季节的变换,认识一些陌生人,试着像本地人一样生活作息,习惯本地人的口音、饮食和节奏……然后,时间刷的过去,还没来得及看到更多,感受更多,对别人对自己承诺的许多事还来不及做,就要离开了。
是不是这样?
十年前,因为工作交流,我曾在澳洲的悉尼生活过四个月,十年后,又是工作安排,我在南方的海滨城市北海生活了四个月。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巧合,同样是四个月,同样是一段没有确定任务的时间,同样要在一个地点重复上班的生活,甚至同样是与海相伴的城市,沙滩、礁石、海浪,海滨的人们,阳光、海风、海鲜,都有着相似的地方,但又有着那么不一样的感觉。
四个月,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第一个月总是适应期,适应水土,适应环境,适应不同的人际关系。随着生活一点点安顿下来,随着居住的小屋子一点点充满自己的小玩意儿,随着对周边环境的熟悉,也就开始了对城市的探索。
我喜欢自己用脚探索,看地图,了解城市的布局,去本地人爱去的餐馆、海滩,跑遍城市的道路,找到书店、咖啡屋、电影院、博物馆,在公园或者海滩跑步,找到合适的地方去看日出日落,背着相机穿过小巷子……这都是我认识城市的方式。
只是,十年前,在异国的海滨城市,在当地体验了四个月的homestay,近距离感受了西方人的生活方式。我带着一种惶惑,用我可怜的英文,尽可能地游荡了城市的各个地方,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角落,走过了几乎所有海边的walkway。更多的时候我是在观察,在体会不同文化背景下,来自各个不同国家的人在这里如何生活。我看到了不同文化、不同态度的冲突,体会到不同的人文和自然风景。
这次,在北海,同样是海滨城市,同样拥有美丽的风景。虽然本地方言我还是听不懂,但至少是我的同胞,有着同样的文化背景。我住在租的屋子里,自己做饭,靠着和同事、朋友的联系,认识这个城市的各种风俗文化。上下班和空余时间,都有机会走过大街小巷,体会与北方城市截然不同的人文景观。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了长在树上的木瓜、桂圆、荔枝、菠萝蜜,细数路旁芒果树上掉下来的青芒果,看到凤凰木开满一树火红的花朵,闻着满城弥漫的白玉兰的清香,认识了许多过去没见过的花草树木:开着细小的灯笼一样的花儿的高大树木叫做九层皮,细长花径的希茉莉,各色的夹竹桃,开着粉色绒球花的莲雾……我在海边沿着沙滩漫步,闻着海水的咸腥味儿混合着鱼虾贝类在夏天里的腥臭味儿,看那些出海的渔船靠岸,有着古铜色的皮肤的渔民卸下成筐的鱼虾;看小街巷里密密麻麻的三层四层的小楼挨在一起,敞开的门里停着摩托车,还有围坐打麻将的老人;路边的菜摊有新鲜的蔬菜和晒干的鱼,也总有阿妈阿姐一边买菜一边利索地撬开各种牡蛎贝壳取出肉来。
在这座城市经历了从春天到夏天,在南风天推开门,看到水洗似的地板和滴水的墙砖。海风总在某个时候带来潮湿的气息,或者在窗外整夜呼啸。隔一段时间便会下雨,天上的云以能够体会到的速度积蓄,越来越黑,大雨便倾盆而下,下到天地一片白茫茫。但多数时候,耐心等待,过一阵子雨就小了。
城市不大,电动车就成了最好的交通工具。大街小巷都是各种各样的电动车,是那种很像摩托车的沉重的电动车,停满楼前、便道,所有能停的地方。不管你是在路边、小区里还是在人行道上,都会有电动车滴滴地按着喇叭让你闪开。晴天穿着防晒的披风,雨天穿着雨披,不管是窈窕淑女还是英俊少年,男女老少,都从身边一闪而过。
舒国治在散文里说,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北海的味道,大概是和着湿乎乎的带着海腥味的海风,充满着闲散、随遇而安的味道。
于是身处其中,也慢慢习惯了茂密浓绿垂着长长须根的大榕树,凹凸不平的人行道,时不时飘来海腥味的海鲜市场,习惯了大家的不紧不慢,习惯了本地人吃早茶晚茶、炒螺、越南卷粉,习惯了凌晨三四点烧烤摊传来的划拳声,习惯了早早收工的公交车和随处都有的黑摩托……
但四个月的时间对于认识一座城,当然还只是肤浅的,我看到了多少,或许就同时错过了多少。莫名忙碌着,时间就匆匆过去了,我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部分参与了进去,体验一种新的感觉,在自己的心中,形成了对一个城市的印象。十年前,是对悉尼的印象,这一次,是对北海的印象。十年前的我和今天的我并不相同,对城市的认识也不一样。只是,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自己探索居住的环境,自己熟悉走过的街道,发现当地人习以为常的美丽风景,我拍了许多照片,发了十几篇博客,留下了我的足迹。
也许,这一生我再也不会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那么这个印象就像一颗珍珠,封印在记忆深处,成为一次珍贵的经历。
给你四个月,认识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