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年三十還有三週時,家裡的冰箱和洗衣機相繼罷工了。
記得1月23日我在武漢出差的最後一天,接到夫君電話,說冰箱冷藏部分不工作了,冷凍還是好的。我說知道了,明天回來看吧。
二十四小時後回到家立刻叫工人先去便利店買了倆大袋冰塊,一袋冷藏一袋冷凍,接著開始檢索網上各大家電賣場的打折信息。晚上夫君一邊開著電話會議一邊走進臥室,四目相交時居然還有小別後的嬌羞。突然,夫君按住手機上的靜音鍵對我說:“我剛看了冰箱,又製冷了呀,妳一回來,冰箱就又工作了!”眼裡閃爍著孩子般的童真,我微微一笑,說是冰塊效應,夫君大讚:“夫人好生伶俐。”
參照現在冰箱的尺寸,網上能夠匹配的產品並不多,打算訂一個尺寸最接近的,夫君卻說:“我覺得冰塊的製冷效果太好了,先這樣吧。”
兩周後夫君又感歎:“為什麼妳買的冰塊可以堅持兩周不化啊?”我微笑的回答:“因為夫人買了兩袋冰塊,每天更換兩次,化成水的晚上拿到冷凍格冷凍,把冷凍好的冰塊再拿下來,循環使用。”夫君再次折服於夫人的巧思。
靠著兩袋冰塊,我們居然湊合了三週,夫君覺得一切都很好,甚至表示年後再買冰箱,我說年前新冰箱必須到位,我們可以一起變老,但不要一起變蠢。
離回家過年還有三天時洗衣機也罷工了,更換洗衣機必定是年後的事兒,好歹新冰箱在離港的前一天送到,儘管冰箱送來後發現廚房現有的寬度不能把冰箱送進去,師傅說只能先把廚房門卸下來,冰箱推進去後再把門裝回去,一切都剛剛好。
大年三十中午在一片忙亂中全家四口出發去深圳再飛武漢,快到深圳灣關口時接到工人姐姐的電話:太太,你是不是拿走了家裡所有的大門鑰匙。
是的,我拿走了兩套房門鑰匙,一套自用,一套是擔心夫君忘拿鑰匙幫他拿的,因為他要提前回港上班。夫君也拿了鑰匙,這下工人真的沒鑰匙了。連續四天是工人姐姐的假期啊,趕緊想對策吧,到了關口後問順豐能不能寄鑰匙回香港,答案是否定的,人生第一次知道不能郵寄鑰匙,出門就是長知識。
趕緊求助於送我們去深圳機場的兩地牌司機,司機大哥很給力,即刻問到有朋友晚上出車從深圳機場接客人回香港,可以幫忙送鑰匙,一口價三百人民幣。
現在的我和男人並沒有太大區別,反正大家都過百斤,幹完這一系列精神與肉體的苦力,感覺身體像被掏空一樣,畢竟像我這種既不會繡花也不會織毛衣的婦女,如果還不能處理些緊急狀況,那我對社會也沒什麼價值了,會很頹廢。
辦理完登機手續,想著即將遠離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心裡面這個舒坦,連看孩子的眼神都溫柔不少。
登機後不久發現哥哥眼皮周圍的皮膚開始紅腫,心裡隱隱擔憂。到家後檢查哥哥全身,發現四肢和脖子都開始起疹子,而且是大面積的爆發,由於哥哥小時候發過一次這種疹子,我知道是蕁麻疹。顧不得是年三十家宴時間了,一個電話打給家庭中醫師老鄭,老鄭給我的建議是在體溫正常的情況下先觀察,喝溫水排毒,有時候就是急症,發出來就好了,一旦體溫升高或情況加劇立即就醫。
夜裡,更多的疹子都發出來了,哥哥全身瘙癢難耐,我不斷冰敷和拍打著,哥哥說實在受不了了,想去醫院,我安慰他,讓他盡量再睡一會兒,一夜,斷斷續續的醒著又睡了。
天亮快時我翻身去看哥哥,疹子居然退了大半,真的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早上哥哥看著我說:“媽媽,我沒那麼難受了,謝謝妳昨晚陪著我。”接下來哥哥忌口一周,禁食所有海鮮、雞蛋、牛羊肉。哥哥這個本命年來勢洶洶,需小心應對。
這次回武漢,三位張先生都愛上了射箭。教練說哥哥沉著,穩定性高,適合練標準反曲弓打法,弟弟雖然才六歲,但拉弓射箭的撒放動作一氣呵成,渾然一體,是標準的美獵打法。他們每天都去射箭館,幾天下來小有感覺,一周後哥哥還登上排行榜。
夫君想在武漢家裡中庭處掛上箭靶,距離正好十余米,還跟我掰扯古時列子騎射的故事,我淡淡的說:“若丈母娘同意,夫人沒意見。”
回家就是看媽媽,我媽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她是位優雅的高知女人,而且符合時下非常流行的詞彙Grit。媽媽在家是絕對的一把手,身兼數職:大廚、水電工、園藝工,改衣工,樣樣大拿。在媽媽的強大光環下,做女兒的我就是媽媽口中“享福的命”。媽媽不啰嗦,說一句是一句,能改變媽媽想法的只有夫君。
夫君每每回到武漢基本都在半夢半醒之間,因為武漢的床真是個世外桃源,經常不知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還說武漢的家特別適合人類居住,近六米的層高,自家有機菜園,窗外的鳥兒,還有全方位無死角的丈母娘。夫君現有兩大愛好宅著和回夫人家,在武漢過年凡事丈母娘為先,凡事丈母娘皆對。我問:“您總有跟丈母娘意見不和的時候吧,那怎麼辦?”夫君篤定的說:“那我即刻否定自己,全盤否定。”影帝,非你莫屬。
每次回到家,看到小時候用過的經典國貨擺在家裡的某個固定角落就覺得親切,翻翻中學時用牙縫裡省出來的銀子買的各種漫畫書,「俠探寒羽良」、「尼羅河女兒」、「風雲」、「灌籃高手」……還有喬丹的海報、杯子、紀念冊,公牛隊的球包、帽子、襪子,這都是我壓箱底的寶貝。
好些人都會說年味變淡了,我覺得不是年味變淡了,是我們長大了。
今天剛剛回到香港,我又開始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