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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四个姑姑,一个舅舅,大姑、二姑家各一个表哥,舅舅家三个表哥。
我的这些表哥们如我一样平凡,却又有各自的命运。他们欢乐,他们忧虑,他们长在生活的洪流中像岩石中的劲松一样活着。他们保持自己的本色,不曾随波逐流。
小时候,我与舅舅家的二位表哥玩耍得最多,这次就从他们的故事开始吧。
大表哥是我从未谋面的哥哥,隐约记得在舅舅家老相框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上见过,但至今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母亲每次说起我这个大表哥来都是一副惋惜和失落的神情,她总是说:“老大叫河子,曹公河,真是瞎了这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可懂事了,非常勤快……”
我大致了解到,我那可怜的8岁的表哥,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领着5岁和3岁的另两位表哥,爬上了那台“死亡拖拉机”。——据说那拖拉机还害死了我大娘家的一个姐姐和其他的人,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具体的情节已经无从描述,只知道拖拉机滑动以后,从路上翻到了沟里。二表哥扣在了车斗里,三表哥甩到了河沟里,大表哥正挤在车把和座位之间。
世间之事如此难测,有时你不得不相信命运。我母亲说起往事仍历历在目:“河子的头上被挤出一个洞,脑子都露出来了。那时没什么交通工具,用小车推着他去医院,走到路上就不行了。记得他最后还说'我想喝水,我干渴'。”
也许“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勤劳灵巧的妗子在那场悲伤里病成了偏瘫,一半的身体僵硬,行动不便。
然而,虽然大表哥走的早,我们终究是记得他的。二表哥仍然是老二,三表哥仍然是老三,大家的称呼从未改变。也许这就是大家对他的最好思念与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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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大约大我十一岁,三哥大我九岁,等我记事的时候,他们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
二哥性格活泼外向,三哥则沉稳内向。但说来又让人哭笑不得,在大槐树上初中的时候,两个人的故事与脾气性格又是极不相称的。
那时上初中需要翻过一座大山,我们山后的孩子一周回一次家,需要带饭。有一次二哥的伙食算是好的,带了一皮包的火烧去上学。谁曾想自己还舍不得吃,却被其他同学都偷吃光了,还把书包丢到了井里,害的自己挨饿……而等到三哥上初中时,这光景正好相反了。他还骄傲地对我说,他那时是大槐树的头头,别人还得给他上供呢!
但二哥在家里对我和三哥却是相当有威严的。那时他从初中回到家里,经常脱了上衣,潇洒地往床上一甩,露出很少肌肉但却肥硕的胳膊来吓唬我们:“看见了吗,不听话真揍你啊!”虽然我和三哥表面上害怕他,但背后地里总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二哥有个百宝箱,里面藏着小人书、小说和其他的一些宝贝。箱子上有把小锁,每次他都小心翼翼地把钥匙藏起来。每当他打开时,我们都馋的流口水,但他怕我们给他损坏了,总是不让我们看。
后来,我和三哥想了个办法:等他去上学了,我们便用螺丝刀偷偷把箱子的后面给撬开,拿出那些小人书来看。因为箱子的内侧紧挨着墙,竟然过了很久二哥也一无所知。等他发现时,我们已经基本把他的宝贝都把玩遍了。
记忆中,好像他也没发火,拿我们没办法,也没再露他的肌肉。只是有点无奈,索性就不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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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是位木匠,所以表哥们总需要拉大锯。两米来长的大锯,一个人在上,一个人在下,来回之间,日子平淡。
劳动总是免不了的,两位表哥虽然勤劳,也难免劳累、厌烦。听母亲说,有一次两个表哥去我们家帮农活,天气阴晦,以为要下雨,却总也没下下来。等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位表哥盘算着说悄悄话:
“哟,坏了,没下雨啊!”
“嗯,明儿看来又脱不了得干啊!”
除了劳动,照看我也是两位表哥的一项重要任务。但两位表哥的责任心和耐心似乎并不怎么强。
有一次,我也不记得自己那时几岁了,两位表哥抱着我去了他们村南的一个深水塘。他们把我放在石砌的水塘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光了衣服,犹如跳水运动员一般,从三米来高的石墙上一跃而下,落进了水里。印象中,他们是那么的潇洒,而且还压住了水花,只在水面上留下一串白色的气泡,不住地往外冒。
我那时也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感觉过了好久他们也没露出水面。我诧异地在岸边来回地爬,好像这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那深不见底的池水,如同深渊般可怕。后来,他们终于露出了水面,三下两下就游到了岸边,顺着墙爬上来,抱起我就回家了。而至于母亲的责备,我全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有时三哥也喜欢看我和别的小孩较量,他则和几个年龄大的孩子在一旁当裁判。
记得最深的是和程国子较量。程国子是一个胖胖的、敦实的小孩,而我是一个高个的、略瘦的小孩。一开始打起来,我们并不相上下,但我表哥在一旁给我出谋划策外加鼓劲,不一会我就占得上风了。最后,我骑在了他身上,他挣脱着想起来。但就在他想抬头说话的时候,我将嚼了一嘴的花生喷在了他脸上。
看到这里,我的表哥和其他几个孩子边笑着边鼓着掌,说我赢了,而我便洋洋得意的走开了,留下程国子一人在晦气。
(下次再写吧,不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