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十年

女儿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杨柳的心情都处于低落中，那种心无所依的落寞，几乎无人能替。她只能在厂里或家里拼命找事做，不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来思念女儿。有时候想的厉害时，她便安慰自己，孩子是个体，长大的孩子已经属于她自己。更何况女儿如此优秀，她应该为孩子感到高兴。而她明白如今这般放不下，只能说是大强离世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尽，如今孩子又像大强当年出差一样地离开她，让她觉得那股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又在心底重新复燃。于是，她便想到了大头，这个深情的男人从认识至今，一直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守候着，就像月光一样，软绵绵地荡漾在她的身体各处，让她每每想起的时候，便会觉得有许多的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这一天，厂里难得放假。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哥联系了。自上次大哥给她送来两万块钱，并鼓励她振作之后，兄妹俩也没有过多联系。于是，她想趁着难得空闲，去一趟大哥家。

深秋的风开始有了一些寒意，杨柳穿了一件素淡的厚外套，又从抽屉拿出化妆品，为自己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个明亮的身影，她又在修长的颈部系了一条黑底暗花的丝巾后，便推出自行车，向哥哥家的方向骑去。

半小时左右的路程，很快便到了大哥家门口。她看到嫂子弯着腰，在河埠头洗衣服。

“嫂子。”杨柳放好自行车，提着两袋水果站在岸边，大声地叫了一声。

“呀，杨柳来了啊。”嫂子看到杨柳，立即起身向她走来。

“我哥呢？”杨柳笑吟吟地看着嫂子。

“在里面呢，快进屋。”嫂子两手擦拭着衣服，招呼杨柳进屋。

杨柳一进院门看见大哥在围墙下洒着青菜籽，而大哥在杨柳进门的时候，便也看见了她。

“柳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活，便向她走来。

“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啊。”大哥用责怪的语气说着，像极了儿时杨柳犯错误时，他责备她一样。

“哥，我现在工资高呢，你放心吧。”杨柳微笑着向哥哥说。

“哥知道你在厂里干的不错，燕子也那么懂事乖巧，哥替你高兴呢。”兄妹俩轻松地拉着家常，走进了屋里。

“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杨柳想了想，忍不住向哥哥开口。

“什么事？”哥哥望着她问。

于是，她把自己与大头的事，都说给了哥哥听。但隐瞒了她与大头亲密的事。

哥哥听着她说完后，沉思良久便开口道：“柳，哥知道你家里压力大，以后公婆老了都须你操心，所幸燕子乖，如果那个人真心和你过日子，哥支持你。”

“嗯。”杨柳轻轻回应着。

那一天杨柳直到下午才回家。长兄如父的大哥虽然平时见面不多，但每次与他在一起，都能让杨柳收获许多有价值的人生观。哥哥从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问题，就像儿时她犯错，父亲有时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她，但大哥总会耐心问明事情的因果，再去阻止父亲的冲动。

杨柳迎着午后的阳光，回想着儿时的自己，虽然家境不富裕，但家里人都宠着，让着她。从小没吃过苦的她嫁给大强后，小日子也过的平静和富裕。如果不是大强长年不在家，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唉。”想到这些，她便叹了口气。命运总是公平的，她上半辈子享了不少福，以后就慢慢偿还吧。或许，经历一些挫折也是好的，这样就会去珍惜以后的生活了。只是，失去大强对她的惩罚太大了些，所幸她慢慢熬了过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里。

那天晚上，她与大头一起坐在老地方，俩人依偎着彼此都不愿开口。她发觉大头近来说话越来越少，她以为是她俩之间发生了问题，但大头对她一如往昔的依恋。于是，她觉得大头也许是有事情瞒着她。

“大头，你最近有心事？”她望着月亮轻轻问。

“没有。”他握紧了她的手。

“但是，你看起来好像有事情。”杨柳扳过他的脸，月光下，大头的眼睛仿佛有点无神。

“嗯，老黄狗死了。”大头的话里，露出了许多忧伤。

“哦。”杨柳释然地回应着，难怪大头看起来没精神，老黄狗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如今老死，也怪不得他伤心呢。

“别难过，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老黄狗是去另一个世界生存了。”杨柳安慰着大头，心想过几天大头就会没事的。

“柳，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突然，大头又伤感起来。

“呸呸，大头，我不许你说这样无聊的话。”大头的话让杨柳的心无端地跳了一下。于是，她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柳，和你在一起十年，我也满足了。”大头紧紧地抱着她。

“傻瓜，这一辈子，你都不能离开我。”她望着漆黑的天空，今夜的月亮仿佛已经被乌云吞噬。

“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杨柳拉着大头的手站了起来。

等他们各自回家不久后，窗外开始响起了淅沥的雨声。

“明天要降温了。”杨柳迷迷糊糊地想着想着，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