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文西巷的巷口,大牛跟莲恩傻眼了。一眼望下去都看不到尾,两边都是宅院。
“咚咚咚。”大牛敲响了右手边第一户的大门。
“吱呀。”门被打开,门里站着一个穿靓蓝长衫的年轻人。
“请问李建武跟李建文是住在这里吗?”大牛陪着笑问道。
年轻人久久地看了一眼大牛身后满脸期待的莲恩,才转移视线,回答道:“没有,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哦,谢谢啊。”大牛失望地转身走向对面的第一户人家。莲恩也失望地跟上。
这一家也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要不我们分开问吧,一人问一边,这样会快一点找到文哥哥的。”莲恩擦擦冻得都快没知觉的鼻子,对大牛说。
“好。”大牛边应声边走向旁边的第二家。
“请问李建武跟李建文是住在这里吗?”
“没有。”
“没有?谢谢啊!”
“请问李建武跟李建文是住在这里吗?”
“不认得。”
“哦,谢谢啊!”
……
寒风呼呼地刮着,西边的太阳在灰暗的云层里时隐时现,缓缓下落。莲恩和大牛在一次次期待和失望中问完了最后一家。除了中间有三家没有应门外,所有的住户都说不认识李建武和李建文。莲恩又冷又累,愁眉苦脸地蹲着。
“小 姐,别泄气,不是还有三家没开门吗?咱歇会儿再去问问那三家,肯定就是其中一家了。”
“我没泄气,我是累啊,你看天都要黑了。我们都找一下午啦。以为一到省城就能找到文哥哥的,想不到会这么累。”莲恩捶着膝盖,有气无力地说。
“要不我再去看看那三家有人在没?”
“嗯,我在这等你。”
不多久,大牛就耷拉着脑袋小跑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莲恩紧张地问。
“那三家人,都说不认得他们。”
“会不会你记错那三家了,或者我们落了哪家门没敲?要不咱再去敲一次?”莲恩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不等大牛回答,就跑去敲门。
“请问李建文跟李建武是住在这里吗?”
“不是刚来问过吗?没有。”
“不好意思。”
“请问李建文跟李建武是住在这里吗?”
“不认得。”
“谢谢啊。”
……
问完最后一家,天已经完全黑了,家家户户都已经点起了灯,夹杂着炊烟和菜香的寒风更加无情地吹打着失落的莲恩和大牛。
莲恩难过得哭起来,“大牛,怎么办哪?”
大牛也很着急,说:“会不会是那个大婶讲错了?要不我们再回去问一下那个大婶?”
莲恩点点头,跟着大牛沮丧地离开。
回到河新路15号,院落里没有一个人影,亮着灯的几个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吵闹声。两人正犹豫着该敲哪扇门,便看到下午见过的妇人拿着个酒壶从左边第一间屋子走出来。
“大婶,还记得我们吗?下午来过的。”大牛赶紧迎上去。
大婶定睛一看,说:“记得记得,你们没找到人吗?”
“你说的文西巷我们一家一家都问过了,都说不认得他们。”
“都这么久了,搬了也不一定哪。我记得他们搬走那年,李老师好像是在荷花池那边的女子中学教书来着。”
“女子中学?怎么去那里?”
“远着呢,再说天也黑了,学生早下课了。这天寒地冻的,要不你们就租在这里先住下?刚好这里还有一间正房,里外通间的,我家里边还有些旧棉被,可以先借你们用下。”
莲恩犹豫地看向大牛,大牛搓搓冻僵的双手,点点头说:“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大婶自称祥婶,热心地领着大牛去找房东,莲恩则去祥婶的屋子里等。
坐到门边的板凳上,莲恩顿时感觉温暖多了。屋子里只有祥婶的丈夫祥叔一人,正坐在一张陈旧的方桌子边喝酒。桌子底下放着一个炭盆。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两个看似自己钉做的简易大柜子,柜子上堆着一些杂乱的东西。
“妹子,坐过来吧,这大冷天的坐门边干啥?”
莲恩微笑着摇头,“谢谢,这里也很暖和。”
祥叔也没强求,抿下一口烧酒随口问道:“我刚听你们在外面讲是要找李老师?”
“是啊是啊,呃,也不是,我是找他弟弟来的。”
“他弟弟呀?他们要搬走的那一个月,他还在荷花池那边的师范学校上学,搬走前有一次听他们兄弟聊天,他好像要去北方的什么军官学校读书,要去当兵,不知道后来去了没有,就是没去的话,估计也早毕业了,不在那里了。那小伙子挺英俊的,见人就有笑有礼的,很招人喜欢。”
“是啊,每一个认识文哥哥的人都说他好。”莲恩一脸开心。
“嘿嘿,小妹子很喜欢他吧?”祥叔眯着眼睛笑着对莲恩打趣。
莲恩脸一红,转开话题问:“大叔,您是南方人吗?”
“不是,我们从东北那边来的,出来都三十年咯!”
“这么远来的呀?那您都不想家吗?”
“老家里都没人了,想谁去呀?再说了,刚出来那几年,为了娶上老婆,为了吃上口热饭,天天愁着,哪还有心思想,日子久了也没啥想了。本来想着明年清明怎么着也要带儿子回去给祖坟上香,也让他知道知道根在哪儿,可前几日听回过乡的人说现在日本人在那块儿为了开矿,把我族里的祖坟地都给刨了,现在连块烂骨都找不到了。哎,这些挨千刀的!死人都不放过!老天不开眼哪!”
祥叔皱巴巴的脸上隐约透着点红,沮丧地抿一口酒,自顾自地闲扯起来。“你说这世道怎么就那么不安生呢,到处打仗,这个要称帝那个要革命的。争来抢去的,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天下跟谁姓我可不管也管不着,我就想着啊,每天出去跑车的时候,没人不给钱……”
听着祥叔的絮絮叨叨,莲恩心里莫名地难受起来,说不清是为祥叔还是自己又或是李建文。
没多久,祥婶跟大牛就回来了。大牛让莲恩继续坐着,自己跟祥婶借了扫把抹布盆子去清理房间。
“小妹子,喝口茶暖暖身子,兴许明天去学校就找到人了。”祥婶给莲恩端来一杯热茶,安慰道。莲恩接过茶喝了一口,心道,真涩。
“妹子,你可别担心,人肯定是能找到的,端午的时候我还拉过李老师,当时他跟我讲他还在荷花池那边的女子中学教书的,就在师范学校的对面,到那里准能找到人。”祥叔打着酒嗝,有点迷糊地说。
“是啊,是啊,肯定能找到的。”祥婶坐下来也跟着附和。
“祥婶,他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怎么要搬走呢?”
“有啥好的呢?我们这院里住的都是些粗人,他怎么可能住得惯?再说了,听说他家是乡里的大财主,这院子以前就是他的,我那会儿就是给他家做帮佣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本来说是回去给他爷爷祝寿,却没有把夫人孩子带回来,接着就辞了我,还把这宅子卖给了隔壁的邻居。我估摸着是家里遭了什么事。后来我们租了进来,也没好意思去问这些,过了七八个月的样子他们就搬走了。”
“当老师很有钱吗?文西巷里住的人打扮都挺体面的。”
“文西巷?李老师住文西巷吗?”祥叔迷惑地问。
“不是你上次回来跟我说文西巷的吗?”祥婶诧异地反问。
“他是跟我说过住哪来着,可好像不是文西巷,哎呀,这么久了都不记得是哪了。”
莲恩有点哭笑不得,跑了半天,一下午的罪白受了!
大牛再进到屋子里找莲恩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包子,两人就着祥婶泡的涩涩的茶水,各吃了两个肉包。
走出祥婶的屋子,莲恩打个寒颤,心里空落落的。
“屋子分里外间,你睡里屋,我就在外屋打个地铺。在外面不比家里,小 姐,你先将就着,等找到了武少爷和文少爷就好了。”大牛缩着脖子走在前头,嘴上安慰着莲恩,心里却也是没谱。
草草洗漱完毕,莲恩便躺在床上,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硬邦邦地,很久都没有让她暖和起来,还带着一股霉味,屋子里也是一股怪怪的味道,加上没有找到李建文,又担心归雁在周家的处境,莲恩真真是欲哭无泪。
大牛倒是睡得安稳,刚躺下不久就打起了呼噜。听着呼噜声,莲恩倒是慢慢地觉得踏实了一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莲恩从被子里坐起来,“归雁……”忽想起归雁被她丢在了衡城,悲从中来。
“小 姐,你起来了?”大牛的声音在外屋响起。
“嗯。”莲恩沮丧地应一声,穿好衣服叠被褥。
莲恩长这么大从未叠过被褥,鼓捣了半天也没把它弄好,反倒把两只手累得酸痛得很,于是懊恼地把被褥一扔,不管了。等她从茅房回来的时候,看到大牛已将她的被褥叠好,心里怪难为情又无可奈何。
《乱世红颜》— 二逃婚寻觅,渐行渐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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