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码牌的时候,站我身后的一哥们推了推我,问:“那么好的牌,为什么不等一等,而是随便胡了副小牌?”说完,他还一个劲儿地惋惜。“谁不想胡大牌?孙子才不想胡大牌。”我没好气地回他,“我格局太小,做不起大牌。”
这不是诳语。打牌太需要格局了,就像交友太需要心胸一样。这两样我都缺。
1.
上家见我这么真诚、通透、敞亮,赶紧给我点上一支烟——万宝路,红色软盒装的。他知道的,我若抽烟,只抽这一款;他还知道,我戒烟了,出门不带烟:所以呢,他特意在口袋里为我备了一包。
讲真,人生真正享福之事不多,以牌会友居其一。在以牌会友之际点上一支香烟,看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的红光,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能跟着那青烟缭绕而上——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自在。
我跟上家讲,我孤身在外,朋友很少的,像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对门头也不抬地白了我一眼,像在说:“打牌就打牌,又要扯什么犊子?谈感情有屁用,胡牌从不见你手软。”
我想跟他们走点心,貌似很不成功啊。我有些气馁,想着再找话题,重新切入,以致忘记补牌——大爷的,我少了一张牌,竟没一个人提醒我!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番,我身前身后的这几个老朋(伙)友(计)了。
2.
对于我这种真诚、通透、敞亮的人来说,是很难接受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所以同学就是同学,同事就是同事,同志就是同志;看得顺的,玩得好的,走得近的,不妨在前面加一个前缀——好同学,好同事,好同志——以示区别。
对于同学、同事、同志中加了前缀还无法突出其贵重身份的,以及那些来路不明(正)、情感上又割舍不掉的人,我允许他们活跃在我的微信朋友圈,以“朋友”的名义。
所以“朋友”这个分类,就好似QQ好友里继“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同志”之后的分类——“其他”。那么“其(朋)他(友)”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他们的存在就好似麻将里筒、条、万之外的东西南北中发白,而所谓的“好朋友”就是那不多的几块花牌。这么讲吧,他们的存在都是有重要使命的。
那么,作为朋友,他们的重要使命是什么呢?嗯,那便是陪我抽烟、喝酒、打牌,然后输点钱给我。让我感慨的是,我这样的朋友还真不多,都说那是因为我心胸狭窄的缘故。
3.
见我说到动情处,上家又给我续上一支烟。我抽上一口,吐起烟圈,一圈一圈往上放出,香气扑鼻,宛如偎红依翠温香在抱情调。屋子里的烟气也一层一层浓厚起来。
见有人说我心胸狭窄,坐我对门的那伙计来劲了,连连称是。
他讲,在我们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莫名其妙地把我惹生气了,以致我好几天不跟他说一句话,连作业也不借给他抄。
他急了,就想了一个辙,那就是,写了张字条夹我课本里,约我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学校后山打牌。后来,故意输了一块四毛钱给我,方才泯了数日来的老大恩仇。
这事儿我是有印象的,因为那张字条我忘记扔了,一直夹在书本中,直到被我老爸发现。这里的故事就太暴力了,我不便多讲。至于他是不是故意输的,那就更难讲了。
我要讲的是,在坐的这些人当中,为什么独独我的心胸那么狭窄呢?
4.
下家说,那是因为我小的时候长的特别丑,正所谓丑人多作怪。
我自己给出的解释是,打小我身边的人都比我懂事,他们照顾我,谦让我,我可以由着性子生长。因为这个,在我身上,好的坏的全都得到了充分生长,势均力敌。
也就是说,我没有得到很好地塑造,我就好比一个分量十足,却没多大用处的铁疙瘩。这么说,我的人生就像打牌做了相公,注定悲剧了嘛?依我看,那倒也未必。
首先,我身上没有那么多压抑的东西,因为我没有学会压抑呀。因此,我敢真诚,通透,敞亮;我敢爱憎分明,喜怒形于色。
再来,因为心胸狭窄,所以我好一口胡思乱想,晨昏颠倒,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看吧,我都快成哲学家了。
还有,你若肯花点力气敲开我这块铁疙瘩,便能发现我还是一块试金石——你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跟我相处一阵子就了然了。因为很明显,两个心胸狭窄的人是很难愉快相处的嘛。
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我感觉我还不赖(这个时候才能真正体验到学习心理学的妙处)。
5.
想到得意处,我不妨再往深处走走:我感觉我是被选定的人;有人将我丢在这样一个包容性极强的生长环境中,就为看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究竟能长成怎样一副德行。
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