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撩人!
今夜,微风徐徐!
我一袭绿色长裙,游离在莫名湖!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然散去,此时只剩一片寂寥。
我信步来到避风亭,见一名女子坐在亭上,齐肩的黑发,窈窕的身材,白色T恤和一条蓝色短裙……
不知怎的,我感到一丝凉意从后背升起。
“我要走了,你不说声再见吗?”那女子似曾相识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我满心疑惑,驻足望向她。
“你要去哪里?你是谁?”我翻遍记忆每个角落,还是想不起来。
那女子站起身,蓝色短裙下笔直的双腿泛着白光,小巧的赤足踩在石板上,脚上小心地涂抹了绯红的蔻丹!
“年少时,我离开了家乡,走进了一个复杂的丛林。这里不再单纯,充满欲望,甚至邪恶!”那女子兀自说了起来!“不知道小时候的玩伴,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是否也随着环境,把自己变成了需要的颜色?他们都还好吗?”
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又往家的方向眺望,一阵浓浓的雾气升起,遮挡住我的视线。
月光照在湖面上,在风的鼓动在泛起阵阵波光,如梦如幻!女子继续说道:
“彼时,他站在老屋前,牵起我的手,动情地许我一个未来。我羞涩地低下了头。是的,我跟他走了!在充斥着汗味和泡面味的绿皮火车车厢,在颠簸得让人呕吐的大巴上,在互相扶持,又相互埋怨的深夜,在一个又一个从陌生到熟悉最后又远离的街道,……开始了这漫长的蹉跎岁月。至今,二十载有余!幸福吗?不知道!可能吧!生活本就是一弯平静的湖水,大家都说好,我想大概也就是好的,我不敢有抱怨,更不敢有奢望!”
我低头沉思,感觉这女子心里似乎有很多委屈和不甘……
她看出我疑问:
“委屈?谁不犯错,我也不是完人,最多算个互相相害吧!至于不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可奈何。命运之神从你出生伊始,就在摆布你的人生!思想和性格已经注定你的未来,就连看什么样的书,交什么样的朋友都不受自己控制!你看见,有人翻山越岭妄图颠覆世界,自己却总是裹足不前停在原地,你怕改变,你渴望安定!你又在想,假如当时有人给你一句鼓励,假如不是一再被否定,假如在孤独的一路上自己能多一点坚韧,假如能再努力一点点,会不会到即将告别的时候,会多一点自信和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既然你都说,你今天所有的未如愿,都是自己一手造成,为什么还要大半夜跑出来向别人抱怨?哪来那么多理不清的烦恼?顺便冒昧问一句,姑娘几何?”
那女子像是在哭,夹杂着蔷薇花香的清风飘来她湿漉漉的叹息声。白色T恤包裹下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走在了我的前面。我看见她的头上夹着一串粉色珠花——我也有一个(是女儿送我的!)
“姑娘?我的前额有几根白发在提示我,我已经受不起‘姑娘’这个称呼了!前些年,熟识的托尼老师会细细地帮我消灭掉那些异类分子。现在不管它了,习惯了也就不再觉得它突兀了!到了某些时刻,它自然会来纠缠,也不管你欢不欢迎!”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忍不住伸手捋了捋飘散的头发。想起有好几个朋友都惊奇地告诉过我,我的头发开始白了,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我虽然表面说没关系,内心怎么会没有波澜呢?白发,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再年轻呢?我不知道!但作为一个穿越了四十年风雨的女人来说,对这种肤浅的东西太在意,是不是会更显得可悲?
可是,我明明在意了。
当然,我没跟任何人坦白。
“没有关系,这些都是必然!开心点,要善于发现生活的美好!”我用一个成年人必备的素养回答了她,“继续你的梦想,不管能不能实现。”
她停下脚步,说了声谢谢。
谁不是,年少时被父母竭尽全力的供养,等拥有了父母这一角色时,又弄丢了自己呢?大部分人,都在有限的时空中,逐渐把自己放到了无关紧要的位置。
我继续劝慰:“人到中年,哪有资格一直颓废呢?”
她突然恼怒了,冲着我大声喊道:“可是你忘了,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有梦想!我还是会为某句话感动,我还是偶尔会想起一个故人……他告诉我,‘我很好!’”
她声音又变得温柔:“因为这点小小的肯定,我一直心存感激到现在……”
寂静的莫名湖,此时连风也停滞了!
我突然很想看看这个满身孩子气的女人到底是谁,于是快步上前扳过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我顿时嗔目结舌,我发现,她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是39岁的你,你是40岁的我!嗯,对,就是这样!”她淡淡地回答。
我呆在原地,恐惧慢慢消退,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又涌上心头……
我走到她身旁,拥抱了她略显冷清的身体!我闻到,和我一样的香水味!
她推开我,拉着我的手,引领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阴森空旷的莫名湖畔,像两个精灵。
她断断续续地向我诉说着这些年的过往岁月!时而落泪,时而开怀!从香格里拉到井冈山,从十九岁到三十九岁,从满怀希望到千疮百孔……那些爱呀,那些恨呀,那些平时羞于启齿的欲望呀……她都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个遍。
我并不答话,任由她带着我在往事里徜徉!我知道,她会留在过去,而我,会走向明天,今晚,算是话别,也算是托付。
直到远处的天边开始泛白,她才放开我的手,站在我对面:“我要走了,39岁不成熟的我留在此刻就够了!四十岁的你,要幸福哦!不要在意非议,也不要在意冷眼!有人一路同行当然最好,但即便是孤单一个人,也要认真地生活。”
我饱含热泪地拥抱着三十九岁的她,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我从痛哭中醒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卧室。
窗外的蔷薇花正开得姹紫嫣红,我默念道:“三十九岁,再见了!”
我倒了杯温水,伸了个懒腰,想起今天和父母约好要一起吃饭。
“叮铃铃……”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母亲轻柔的声音传到耳边:“妮儿,还在睡吗?今天我和你爸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收拾一下,快回家吧!”
父亲抢过话筒:“宝贝,生日快乐!”
我微笑,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