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当佩凤重新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时,还记得,她和德生见面的那天,也是在被烈日烘烤的炎炎夏日。
独山子四处环山,不似老家的山清水秀,这里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如果说,故乡的山,宛如江南婉约的女子,小家碧玉般粉中带绿的穿着打扮;那这里的山就像西北粗犷刚健的男子,身上满是灰冷刚厉的盔甲,造物者换做了豪放派地手笔。在这寸草难生的地方,地底却富含着石油和矿产。他们来这里建设新的绿洲家园。
那是她来到边疆的第2年,她们这一批山东来的女兵被分配到了工程师,拼搏在兵团基础建设的第一线。虽说,每天的体力活儿比以前在家乡还要更重,可是佩凤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她肯吃苦,干活儿又卖力,很快就成了她们连队里的三八红旗手。这次她们排负责修建水渠,一群女兵们已经在这荒野上足足挖了好几公里的渠道。
远远望过去,佩凤比前一年高了些许,两条黑长的辫子习惯性地盘在头顶,还学着当地的维吾尔老乡,用一条方巾拢起,以免这漫野的沙尘钻了进去,手上拿着“坎儿曼”,一下一下地对着脚下的石沙挖凿下去,汗珠一粒粒地流淌下来,早已把身上的绿衫浸湿,也顾不上擦洗,只能在晌午喝水的时候,用毛巾擦一擦;原先一张白净的脸,晒得黝黑又发亮,还透着红,她心里喜滋滋地,心想,好家伙,这样的进度继续干下去,下周就能竣工了呢。
然后,就听见连队里的张指导员喊她。
她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挥了挥手。就往连队方向走去。
那边远远地有几排已经建好的土块房,夜里,整个连队的士兵都回到连队休息。连队的指挥部就建在最前排的第一间屋子。
佩凤在指挥部门口喊了声:报告。
张指导员应声道:请进。
佩凤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德生。
德生穿着一身绿军装,头上戴着军帽,正低头拿着工具,修理书柜。
张指导员倒了杯水,说道:“佩凤同志,这次的任务完成地很顺利,辛苦你们啦。快先喝杯水。“
佩凤端了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笑道:’指导员,我们这群女战士,都是在农村做了粗活儿出来的,这些任务,我们都能成。”
张指导员点点头,说:“佩凤啊,你这个三八红旗手,带了好头啊。”
佩凤没说话,倒是注意起一旁的德生,他在那边拿着凿子、其子,忙个不停,眼见着书柜的门很快就装上了,看起来很结实又美观。
张指导员又开口道:“佩凤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连队一排的排长,德生,他可是咱们连队出了名的木匠师呀,从这队里的桌椅床铺,到台灯器具,可都是他亲手打制的呢。”
德生听了笑了笑,抬起手跟佩凤敬了个礼,问了声:“佩凤同志好。”
佩凤也回了个礼:“你好,德生同志。”
不知道指导员所为何事,继续听着。
“你来咱们连已经快2年了,今年已经19了吧”,张指导员手里拿着一份档案,上面写着,“李佩凤”三个字。
“组织上考虑这回八一建军节的时候,为咱们连的年轻人组织一次集体婚礼,我和连长商量,由组织正式介绍你和德生认识。”
佩凤听了一愣,“啥?这,我还没有考虑过呢,张指导员,下个月可就是建军节啊。”
德生也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指导员。
张指导员笑了说:“来,你们两都先坐下,今天啊,我就是专门把你两儿叫来,正式和你们谈一谈这个事儿,也算是让你们做个准备。我们生产建设兵团的男战士啊,这么多年来都是为了解放新疆、建设新疆抛洒了热血和汗水的,组织上啊,希望能帮助他们成家立业,以后子子孙孙就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下去呀。 德生,他为人厚道又勤劳,木匠手艺那整个团都找不到第二个了。佩凤也是咱们整个女兵排的三八红旗手,你们两儿结合啊,组织上认为最合适。今天,就正式通知你们了。回去做个准备吧。”
佩凤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德生在一边憨笑了一声,跟指导员道谢。
张指导员说一会儿还要开会,就让佩凤先回去了。
佩凤走出连队,正瞧见太阳慢慢要往西边的山头落下去。
她想起,还在哈密的一连连长,她以为他们还能有会合的一天,谁知,自己成家的大事,今天就这么由组织敲定了。
眼泪不知觉地就从脸上淌了下来,灰蒙蒙的脸上印出两道长长的泪痕。
(未完待续)